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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风灼捧着筋骨尽断的右手从老树下站了起来,放眼望去,满庭萧瑟,他瞧着眼前被他下意识放置在记忆角落里,快要遗忘了的陈年旧事,生出些恍如隔世的空茫来,这里,仍如当年一般。
萧风灼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会被过去影响的人,可公孙无音的幻境就这么呈现了,那么或许还是有所影响的。他平静地想,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萧风灼踩着地上泛黄的枯叶,出声声脆响,恨的、爱的、在意的不在意的,无论人或事,他的那些过往都尽数化归了黄土,在朝代更迭的缝隙里,岁月长河的波涛里,全都消弭无迹,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所以无论他放下也好,困于过去也罢,什么都无从改变。萧风灼抓住破旧的朱门轻轻一推,陈旧的锁就那么断裂,落了下去,闭锁的旧宫门第一次打开,外头是空茫的一片,仿佛先前热闹的丝竹管弦不过是虚妄。
“看吧,朱门的铁锁锁不住人的,能锁住人的,是那颗纷繁复杂却又偏执的心。”
萧风灼瞧着满眼茫茫,轻声呢喃出声,他在自言自语,他没有如先前那般玩世不恭地笑,幻境里的东西,的确让他一直不平。
萧风灼抬脚踏出宫门,秘境的幻象飞褪去,又回到了烛火幽微、恶鬼横卧的走廊,公孙无音见他出来,意外地挑了挑眉:“你这猫妖瞧着不成气候,倒是这许多年来最快出我这幻境的。”
“是吗?”
萧风灼轻快地笑起来,似乎幻境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那可能是我天资愚钝,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没什么心魔吧。”
“你这人倒是有趣。”
公孙无音瞧着他,竟也笑起来,竹箫在手心里轻轻地敲着,他道,“也怪不得妖王特意求到主子面前要留你的命。”
萧风灼只瞧见了阴姬和艳鬼,路舟雪却是不见踪影,料想他还困在幻象里没出来,正要折回秘境寻人,红衣如血的阴姬缓缓拦在了他身前:“要回去寻你那小宝贝儿?这秘境你出得了一次,未必第二次就无恙。”
“这好像与你无关?”
萧风灼抬眸望着阴姬,神色冷淡,很像她在古刹里见过的僧侣,行走于焚风冻土的荒原之间,带着天涯走过的不羁。
“随你好了。”
阴姬退开半步,主子应了妖王的请求,答应保萧风灼一命,可架不住他自己要找死不是么?
……
细雨坠烟,水蒙蒙;春风拂山岗,路重重。
暮春,细雨缠绵,纠缠着裁剪过柳叶的春风,带着无限情丝、淅淅沥沥地飘落。落满高低错落的瓦檐,沾湿了醉卧于柳树千丝万缕枝条下的神君的鬓,像是欲语还休地倾诉衷肠,却到底什么也未曾留下,带着无尽的眷恋消弭无迹,惊不起一丝涟漪。
路舟雪站在雨水落不到的房檐下,怔怔地望着柳树下醉酒的人,竟然生出了胆怯,只敢用贪婪的目光描摹那人的脸庞,醉倒的神君毫无所觉,只是抱着酒坛翻了个身,坛子里的酒液洒了一地,刚好沾湿衣襟。
路舟雪缓缓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随后又迟疑着睁开,春风吹卷柳树,神君依旧神态安详地酣睡着,路舟雪走到柳枝垂落的树下,慢慢地跪坐下来,双手颤抖着将人扶了起来。
神君身上的春衫纤薄,路舟雪能触摸到对方身上温热的体温,鲜活又灵动,他身形颤抖着将人拥进了怀中,喉咙上下滚动,像是激动到了极致,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抱得太用力了,勒得萧月珩都有些痛了,睡着了的人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可是酒还没醒,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他盯着路舟雪看了片刻,忽然柔和地笑起来,展开双臂回抱住了路舟雪,轻轻地开口:“阿雪。”
听见那个称呼的一瞬间,路舟雪整个人都僵住了,重见故人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苦涩又无力地说道:“你还是念着他,也只在意他。”
萧月珩喝得酩酊大醉,已然认不出面前的路舟雪,他将脑袋轻轻地搁在后者的肩上,说话的语气是同样的哀戚、同样的求而不得,他眼眸涣散,似乎是在无意识地呢喃:“很多人像你,可都不是你。”
“我也像他,是么?”
路舟雪难过地说道,他并不想从萧月珩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因为答案显而易见,曾经他也怨恨萧月珩是因为那个死去的人而待他好,可是等萧月珩死了,他就后悔了。
“阿雪,你在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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