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娅琴听了,就用衣服袖口擦着泪水点点头说:“有的。”
她翻出来的半匹白布还是张强生前准备一家人回泉州老家时给每人做一件上衣马褂用的,现在被懂事的孩子们扯成了碎布条,最大的一块在窥视没有被阿姨看见的情况下悄悄的盖在了张强的身上,并在大门外的门头上也挂上了一根中间轧有白花团的长条。
娅琴见妈妈睡着了就把搭在她身上的被子掖了掖轻手轻脚的来到好朋友们的中间说:“谢谢你们了,可这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三个小伙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他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还是胖姑娘率先开了口:“要不这样,我现在就回去问问我父亲,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戈里加朝着大个子点头认同,娅琴马上就表现出了失常的状态挽留道:“等等,喝杯热水再去吧。”
这时的三人是不会和她产生任何礼让的。不大一会水就烧开了,娅琴把她平时不舍得吃的饼干也拿了出来,安静的屋子里只有咀嚼和进入咽喉的水流声。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又突然消失了,胆大的涅瓦西亚环顾了她们一眼就快步起身走过去打开了大门,那一瞬间像是被吓着似的,他后退了半步,但很快他退向一旁做出了一个礼让的手势,那是因为门外站立着十几名头戴圆锥帽、身穿灰色棉衣棉裤人,他们大都在腰间紧系着一根粗布带、紧绑着裤脚的华人,其中有一人他好像在这里见过。
这群人正仰头对着大门的上方愣,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显然是没有回过神来,当见到大个子涅瓦西亚做出的动作以后才将信将疑的相互交换了神色,随着领头的脚步移动,大家都眉宇不展的鱼贯而入。
“哇”
的一声,娅琴郁积在心里的所有负重全都释放了出来,她紧紧地抱着贺东平的双腿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喊着:“叔…叔。”
阿芳杵着张强生前的拐杖由女儿搀扶着站在丈夫的墓穴旁静静地看着慢慢被放下的棺木连一点反应也没有,她不眨一眼的紧盯着一锹一锹落下的尘土,明显苍老的面容仿佛是与尘埃诉说着没有一丝声响的哀伤;而当掘墓人往土堆添上了最后一锹土准备离开时,她仍然没有向常人那样放声痛哭,而是摇晃着身体瘫软了下去,女儿机敏的伸出了一只脚,才没让妈妈跌坐在冰冷的碎石地上。
往日的奋进、排斥与喧嚣在这一时刻宣告了终结。
现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只有飕飕的北风吹拂着舞动着没有燃烧殆尽的纸削和灰烬摇摇晃晃又重新落在了没有墓碑的坟堆上,这也使阿芳支离破碎的回想着和他在一起时的弥足珍贵。慕然间,她伸出手臂指着前方,眼睛里也出现了久违的光亮挣扎着想站起来:“你看,我说他要带我去吧,你看他高兴的样子。”
娅琴条件反射的顺着妈妈所指的方向看了好几遍也没有见到任何一物酷似爸爸的影像。
阿芳确实看到了张强乐呵呵的样子,那是因为在林荫大道上与她形同初恋一般地瞬间影像早已携刻在她的骨子里了;谁又能料想到他会在将要到达巅峰时的兴奋瞬间却要了他的命。
这或许就是他扭曲的灵魂促使他提前走向了死亡:起初,在他知道尹弗斯基被关押的时候就已经兴奋不已,过了一些时日,他的内心就逐渐生了变化,开始压迫起自己,他想亲自解决,特别是听到他将要被宣判时,整个人都显得像是中了邪似的,说起话来也失去了往日的常规。
虽然尹弗斯基无端毁了这里的工厂,让他损失了白花花的银子他也没觉得什么,就是有那么一口深藏在他胸腔里多年的积怨让他憋不过来:“这不是我的意愿。”
他有了这么一个顽固的念头,怎么着,还是在心底里自责着自己的无能,并且认为:‘这与我毫不相干’。才导致他一心要用自己的手让尹弗斯基亲偿折骨之痛。
然而,当他确信无疑玛莎就是他的亲生女儿的一时三刻,那份霸者‘胜利喜悦’的缰绳断裂了,瞬间就让他重拾了忘我的自信,仿佛这个世界在顷刻之间俨然就成了另外一付模样,他想告诉她:我们可以放弃这里的一切,带着孩子乘坐罗波夫的大船去见我的爹娘和姐姐了;他还想对她说:从明天起,他又能挺直腰板得意的出现在保罗大街上,让那些幸灾乐祸的人好好的刮目相看我这位从鲨鱼嘴下因祸得福的幸运儿。他更想告诉妻子的还有:你要知道他的女儿还和我……,然而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轻狂的醉意把他的岁月永远定格在了四十还差七个月的分水岭上,再也看不到他最喜爱的蓝铃花开,风信子也再不会飞向南方时而为他捎去口讯了。
阿芳压根也不会想到就因为这么一句简简单单、随随便便的话还能导致出这样严重的结果来。
几分钟后,她颓废的长舒一口气,同时也艰难地伸出手臂,东平手疾眼快地扶她站了起来:“谢谢你,东平。”
“大嫂保重。”
东平在不言谢之后,脑子里还在愤懑地想着刚才让让大哥‘死无葬身之地’的一幕和百思不得其解的契柯夫。
他避开了与阿芳是直视,回过身去神情凝重的环望了眼前这一片乱石荒坞的后山和带回来的工人们,咬了咬牙硬是从嘴里强行挤出来两个字:“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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