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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士把折扇在指尖敲了半晌,这会儿才将那扇唰啦一展。乌衣子弟们还以为那扇面是何等的高雅,哪知入眸的却是令人咋舌的墨书四字“风水正好”
。
众位公子哥儿目瞪口呆,嘴上虽是不说,心里却也都盘算上了——他们是为了当大官儿才上的山,可不是为了沿街算命,招摇撞骗!来日拜入哪门都好,可千万不能和这臭道士沾着边儿!
那道士说话,没人想听,直到那人慢悠悠地报出名姓,讲堂才又变得闹哄哄起来。
江临言。
北疆那誓死不入官籍的名剑客。
当年他最风光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官爷拉下老脸求他将膝下风雏麟子收入师门,哪知被他一一回绝。他在北边逍遥似散仙,久了也就再没人知晓他踪迹。
也是,他提着那么一身行当,走到哪儿都像个装神弄鬼的牛鼻子老道,能把他同那江剑客牵扯在一块儿才奇怪。
宋诀陵见着江临言,凤眼微拢,眼里的讶异在那人转眸过来时速速散了个干净。
季徯秩乜斜了眼瞧他,捕着了其面上浅淡惊诧,笑道:“怎么?这江剑客不合二爷心吗?”
宋诀陵将眼睫垂了,淡道:“说不上。初闻其轶事,我还想其为一魁梧大汉,没想到竟是一八尺白面男儿,瞧着还颇迂。”
李迹常笑笑,搭上了话:“若这些个前辈皆与俗人无异,何必唤作奇士呢?”
“是这个理。”
宋诀陵眯缝着眼,他转了话锋笑道,“这江剑客身旁那人……瞧上去不比阿承还要冷上许多么。”
“那是。”
燕绥淮看也不带看,接道,“阿承不过面上冷了些,性子可是暖的。”
这燕绥淮说罢才溯其目光瞧去。
一人剑眉凛冽,立在原地一言不发。那人的长睫向下垂着,将眸水掩住半分。众人喧闹,他瞧兵书,偶尔抬头瞧人,也把他们当摆设似的潦草一瞥,好似那寡淡眸子里容不进半粒沙。
“名姓。”
江临言把扇收了,拿来敲他,又攥住那人的手腕,抽走了他手上兵书,还顺势拉来他的袖抹了抹颈间登山汗。
“温、。”
那冷面郎君声量不大,却惊得满堂无声。
山间浅秋风这会儿突然像是从北边携来了重寒,诸位子弟只觉一股凉气从脚跟往背上猛攀。
“可是那位剿匪高人么?”
季徯秩瞳子隐隐晃动。
“高人?”
燕绥淮冷笑道,“还不如说是侩子手。”
俩人说得都没错。
温是高人,也确是侩子手。
枢成一十八年,温孤身提剑去山寨剿匪,他不分善恶老幼,目见即拔刀,寨子里外无不血流成河。
待官府得知消息,忙派人赶到那寨子之际,那地儿已然垒了座尸山。干涸的血液裹住了足下沃土,殷红的东西漫出了叫人干呕的腥臭。活的东西一个没见着,只有那山寨的牌坊上被刻出了透血的“温”
二字。
这江湖人连妇孺孩童都不放过,来日若对他们这些高门子弟生了怨气,可会刀下留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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