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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渡的水,浸久了便不再觉出冷暖,那时他沉下去,离月影子渐远,他试着捞,他以为再也捞不到,未知之毒在他腑中蕴结,水光陆离,阖了眼便不愿再抬。
那水的冷暖却退去,月的影子抚着他脸庞也退去,内劲透过肌骨化开沉结之毒,飘来的雪泊在他眼睫上,细碎地剥离这世界。
他果真捞到了什么,从虚的月影子里。
天愈发晚了,雨也愈发难停,即从小雨落成大雨,便又携着墨色向夜深处。
她突然望见被人丢弃的纸伞,孤零零躺在雨下,油纸陈旧泛黄,一看便是用久了的,柄上刻字亦是日久摩挲之迹,待走近些,那刻的却只是——
——“宁知深涧底”
。
碎雪映着天际微白,是夜将尽,却难还暖。寄夜听抒南胡乱呓语一两句,隐约琢磨出三两个字眼却也与时下无关,只急他伤势不管其他,又拖步履子挪上三两寸地。
那雪又和着风吹在他眼上,也吹过素的裙摆与水精牡丹的坠子。
倒着春的寒,原是要落在这里。
在御
天晴,檐下多燕儿。
寄夜嫌铺子里老茶汤苦,在那里心烦意乱斟白水。“这是怎的,老茶梗子可是窝在你牙根里要抽芽?”
薛抒南憋着笑,“须这千顷浪去淘他。”
“阿兄养伤十余日,看来是好全了。”
寄夜握杯反诘,“何必掩笑如此矜持,莫不是怕惊了雏燕?”
临街修伞者,寥寥有伫客。卖花人无聊行去,楼里桌上骰子尚不知是几,斜街角匠人却沉着心,一记又一记锤红的铁。再不远那阶上,又一风尘仆仆他乡客,不知在候谁,又或未曾在候谁,只身侧粗布裹着看不出形的长条重器,葛深沿街而去,卖花人遗落的香瓣碾在土里,赌徒不知疲倦再开新局,匠人铁器还未淬火,她与那陌不相识的他乡行客微微相视。
他看的,不是刀。
她所见,未止客。
寄夜靠在栏上假寐,借一缕天光去窥半透的牡丹坠子。那素手拆过和离书,今日又却琴弦。大抵是丝弦旧了,新擦弦胶正在那里晾着,也无甚曲调可奏。他惦念之前览阅的众谱,不是蘸着江湖血雨腥风的那些,不是抵在剑上快意恩仇的那些,他蓦地想起不曾安稳入眠的日夜来,冰冷的江水灌到喉里,摁着他心肺呛出无可奈何的疼。那牡丹坠子在光下晃了一晃,他莫名眼酸,不是天涯却似到了天涯,又似曾相识。
他忽的,有些羡慕话本里的寻常人。
另一厢,抒南翻来覆去审视伤过他的那支箭,分量压手,不曾淬毒,倒忆起那晚拔箭时,寄夜竟较他更惧这箭,面色有异,避之不及。
水精牡丹坠子折光散漫,寄夜恍了神,纵那道谢不过藉口,也难言说。他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又怎好说其他,未免唐突。
“旧时废皇后孟夕善谱曲,民间曾有残谱传抄,”
裙角轻挪动,牡丹慢摇曳,寄夜竟觉气脉一滞,力劲全无,“却不知当日焚谱者正是废皇后继妹孟于朝。你道她如何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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