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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铁工开物之壹拾叁 旧交夜话（第1页）

这天突然间狂风骤起电闪雷鸣，下起雨来。

牛棚的十来间土屋子又小又黑，平日里加工操作都是在院子里。面对越来越密集的雨水，工人们挖坑埋杆扯塑料布，很快搭起个简易棚子，顶着雨又干起来。一天要造出来两台太阳能，才能跟得上出货。销安部有货卖，工厂有钱赚，大家才有钱挣。

程家庚蹲在院子里淋着雨，拾捡散落在地上的水箱保温用的岩棉。

门外进来一人，看了看，蹲下帮着拾捡。程家庚道是捡仔细点，利润都是省出来的。捡完起身，才现身后人不是自家伙计。我的天，竟是上海电大同学汪大哥！汪永兴说兄弟别瞪大眼了，我从国外回来了，齐博士鼓励我干太阳能，来向你取经了。拉汪大哥小土屋里落座，前脚进屋，后边大雨倾盆而下。工人们把包装用的薄膜绑在脚上披在身上，继续作工。

汪永兴说你这厂子开起来了啊。程家庚脸颊热，“汪大哥，我这、这就是个小作坊。”

泡茶倒水，一个讲做太阳能的经历，一个讲在国外感受资本家的故事。天黑，回家里吃饭，汪永兴错把徐丽莲叫了弟妹，把两人叫红了脸。程家庚也不解释，怕是汪大哥笑话自己丢了女人。饭后，复回牛棚挑灯夜谈。程家庚对老汪大哥的国外经历若闻天书。

电大毕业后，汪永兴要去国外看一看资本家如何剥削人。偶然的机会，到了非洲一家台湾老板的棕榈油厂工作。厂里进来大型电机组，他用牵引杠杆法，把三十吨的电机组摆放到位，又主动调试成功。被提拔为主管，一年后成为总经理。老板打算出让股份，把工厂交他打理。汪永兴谢绝。一冲动去了国外，再冲动又回国内，他要在有生之年也做个资本家。

看着听入迷的程家庚，汪永兴说：“我在江城做太阳能，咱们就是同行了，你不介意吧？”

程家庚道，“大哥你、你在江城，我在柳城，咱们差着上、上千里地呢。”

汪永兴笑笑：“开工厂就得做全国生意，你不会就想憋在柳城吧？”

程家庚原想着要卖遍全柳都，前段时间任大哥说了省城开店的事，才有了省里卖一卖的念头。至于参加北京全国农博会，只是为了弄块奖牌壮壮门面。一个农村人把太阳能卖给城里人，已经是心虚了。卖到全国，没敢想过。

汪永兴当夜乘火车回南方去了，小作坊没什么可看，大头兄弟的经营思路也无可鉴。

想着五十岁的汪大哥铿锵的话语，程家庚直到天亮也没有合上眼。当初回来搞太阳能，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受了他的刺激，现在，又被人家当太阳能资本家的野心震住了，那自己要是挣到百万，是不是就是个资本家呢？会不会形势一变被打倒呢？儿子是不是跟自己小时候一样，也会背个不好的出身受歧视呢？一通乱想。

早上吃饭时，徐丽莲道，我听说任厂长常去门店，不会跟苏店长对眼吧？老半天，一脸困意的程家庚才想起答话，道是任大哥是去、去了解情况。徐丽莲接过程家庚的空碗去盛粥，嘴里哼了声，别人可不跟你一样榆木脑袋。

两个月后，听闻汪永兴的太阳能工厂诞生，程家庚有了新的压力，都是齐博士的徒弟，要是让干得晚的赶过去，可就丢脸了。而汪大哥的经历跟见识自己不能比的。今年，出现了十几家太阳能热水器厂，全国同行越来越多了。守住柳都市大本营，再在省城开个店，全省星星点点地卖一卖，差不多就能赚到百万了。可听汪大哥的口气，明摆着一上来就是要做全国生意。那方程要是只卖家门口，是不是任大哥也嫌弃自己小家子气呢？

一趟趟来作坊里溜达，程耀旗告诵程家庚有人要出高价钱租用牛棚，年后得上调租金。看着程耀旗离去的背影，程家庚又想起那年他喊爸爸去开会的情景，一时烦感至极。说与任有义，“任大哥，这村主任明、明显是冲着柳树要、要枣吃，有意为难咱。”

任有义道：“家庚啊，你去年卖多少，今年卖多少啊？”

程家庚说：“去年卖了四、四十多台，今年卖了三、三百来台。”

任有义道那就是了，天天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往外拉太阳能，不眼红你才怪呢。外村人多大财没关系，越是邻里越是妒忌，当然呢，这也是很大一部分村里人活着的一个动力。

产量扩大，程家庚跟任有义商量着把厂子搬出铁佛村，搬到一个面积更大、看起来更敞亮的地方去。没有梧桐树引不得凤凰来，牛棚作坊里招人太难。柳都市届人才交流会上，没一个有学历的人看上方程厂。眼下，是该出牛棚了，出了牛棚才算是真正的工厂。这会儿，程家庚收到香港许先生第三封来信，信中说要安排女儿来柳都面谈赠送股份事宜。把信拿给任大哥看，本意是请教怎么谢绝，谁知任有义一拍桌子，“家庚啊福将啊，咱方程太阳能展的机遇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