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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德帝姬恕罪……实是金人来势甚大,流矢如蝗。在这城墙上恐有闪失,还请帝姬随孙大人下城离去,老臣誓死为官家、为汴京百姓守住此门。”
思索片刻,张叔夜还是低头劝道。
此时,城下已经开始有游骑向城头抛射弓箭,不过骑弓力弱,射到城头已经没了什么准头,零零散散地落下来,就算扎在禁军甲胄上也没有什么杀伤力。
可这位帝姬身上却没有披甲,若是被流矢所伤,他和孙傅谁也担待不住这责任。
可他正待寻那位紫袍公卿将这身份地位尊贵的帝姬送下城墙,却怎么也找不见那位大人的人影了。
“来不及了!张相公——金人……金人已经杀来了!”
孙傅此时正狼狈地趴在女墙的角落里,捂着脑袋只顾得哭丧地鬼嚎。
面对金人大军黑压压地摧城而来,他一个堂堂兵部尚书,表现得甚至还不如那位深宫里长大的帝姬。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城外骤然响起金人冲锋时最爱出的尖利怪叫。一枚巨大的石炮轰然砸在他们身侧,击毁了本就残破不堪的樯橹,扬起一片碎屑。
这是一次精准的试射,被当做炮弹的石块怕不是有三十斤重,击毁樯橹之后又又在城墙上弹了几下,落入到城墙下引起一阵惊呼。
“来不及了么……”
张叔夜望着城下,重重地在墙上砸了一拳——那些女真大军集结的度是如此之快,在自己带来的禁军还在与百姓纠缠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出得大营,甚至没有集结成阵便凭着凶悍蛮勇在各自谋克带领下向着这明显露出了破绽的宣化门涌来。
金军大营盘根错节,扎在城南不过三五里的距离上,此时不但最近的几个营寨中大量掩护石炮、洞子车的辅兵涌出。
更远处也不断有战兵披甲带胄,越过那些攻城器具,甚至连停顿都没有,便起了冲击。
此时此地,宣化门的吊桥以及两侧已经成了一片死亡漩涡,那一谋克杀疯了的女真轻骑早就不再放马冲阵,一个个都跳下来步战,对着面前这支流民一样的军队挥刀乱杀。
吊桥承载了几百人的重量,活着的、死了的,早已经不可能拉起来!也就是一时间纷纷乱乱往里挤的人太多,而女真轻骑人数太少,才硬是靠人塞住了外城门,让这些女真人没有轻易打了进来。
开战不过小半个时辰,宣化门的局势就已经到了危殆的边缘。
女真大营的方向,渐次响起号角和战鼓声,那些一字排开的三十多门石炮完成了试射之后开始一刻不停地射,压制城头守军,掩护部队开进。
而轻装开进到城下的辅兵步弓手也向城墙上仰射,将上面本就不多的禁军压得抬不起头来。
巨大的石块砸在汴梁高大的城墙上,出沉闷的声响,引得女真军阵中响起连串的欢呼。
更让人觉得麻的是,那些专为攻城打造出来的云梯、洞子车、撞车、鹅车也从出阵地被推动起来,像是巨大的怪物,在落雪之中缓缓地向前压迫。
张叔夜以身为盾,想要护住那位帝姬,却现这女子虽然面色惨白,手也在不住地抖,一双眼睛却固执地望向金人扑城的大军。
仿佛是就算要死,也要看着他们是如何攻下这座城池的!让这位老将也不禁感慨,这一份血勇,哪里还像个宫闱中娇生惯养的帝姬——甚至不像是赵家的血脉。
“封门!封门——不要再放人进来了!”
此时此地,宣化门上下方才聚集了不到一千兵马,禁军和他带来的勤王军马混杂着还在从纷乱的人潮中挤过来支援,这点人无论如何是挡不住这些金人。
这位沙场宿将也同样看着那些扑城的女真人,知道这样的情势再犹豫下去便是天倾之局,于是朝着瓮城之下急切地下令。
可是他城下的人马在早些时候都被郭京那个神棍逐退,就算是预先留有备手,可是这危机时刻一片混乱,那些人马又听不清他将令。只有带头一人似乎远远地见到他在胡乱挥舞手臂,大概明白了意思,招呼周边禁军尝试着要关上内城门。
底下那些刚刚进得瓮城的神兵听到这声音,一下子却炸了锅,禁不住破口大骂:
“汴梁城的相公们要看着我们困死在外面——”
“左右是个死,和这帮作威作福的禁军拼啦!”
他们有些人手中还有些许的兵刃,这下齐齐喊,向内城门涌来。在下方早就被东京市民给冲得七零八落的禁军一时间竟然抵挡不住。
幸而张叔夜的长子张伯奋此时带了一队二百人的神臂弓手赶到,见此情形也是毫不犹豫地朝着内城门口拥做一团的溃兵攒射——那些原本是用来破开重甲的神臂弓与破甲锥对上这等血肉之躯自然是如同热刀切过猪油一样,往往一下去便是两三个人惨嚎着倒下,将人穿成一串血葫芦。
而宣化门的内城门因为他这断然的杀伐,霎时间被扫倒一片,也短暂地震住了那些地痞神兵。
城头这些神臂弓手射罢一轮来不及装填,便掏出随身的步弓,张弓搭箭,对着瓮城中血肉模糊的“神兵”
,想要再度放箭,却被这个女人的声音喝住。
也就在这短短的犹豫间,他们通向汴梁的那道内城门终于被禁军关合,瓮城之中又是一片嚎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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