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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叛离（第1页）

艾伯特·凯恩斯是帝国科学部里最年轻的成员。科学部的所有官员都叫他“老弟”

。他进入科学部的最初几年，跟着几个德高望重的研究员搞了一些项目，取得了巨大进展。尤其是精神科学方面，他们通过研究旧共和国时期的典籍，了解到了几项失落的科技。其中有一项名叫“精神解构填充法”

，将精神科学的几个重要领域和电信号、图像信号联系了起来。通过这样的技术，研究者可以删除、增添，甚至修改人的记忆。在小鼠身上进行的测试大获成功，但科学部在是否将这种技术广泛应用这件事上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当时的科学部部长还是尼科尔·维佐利。此人是这项技术的狂热支持者，一直致力于提高机器的工作效率以使“精神解构仪”

能够被随身携带，随时随地使用。换句话说，这机器可以在几秒之内化敌为友。

然而以艾伯特·凯恩斯为首的另一派研究员则坚决反对这样的滥用。艾伯特·凯恩斯坚持着他内心的良善，不愿意相信这样残忍的事实。实际上，尼科尔·维佐利第一次和艾伯特·凯恩斯握手的时候，就流露出了轻蔑和敌意。那次会面最后尴尬收场，也惹毛了凯恩斯。起先他是厌弃尼科尔·维佐利的为人，后来就开始质疑他的职业道德。他的性格本来就耿直，看不惯尼科尔·维佐利利用职权对他人颐指气使。凯恩斯在科学部工作了五年多，和尼科尔·维佐利起了不少冲突。

例如在一次科学部紧急会议上，凯恩斯就直截了当地表达了对尼科尔·维佐利如此行事的不满。尼科尔·维佐利正在大谈精神解构在军事、谍报方面的应用。当他说出“我希望这项技术能够普惠百姓，所有人都可以使用”

的时候，凯恩斯一怒之下重重地拍桌，站起来指着尼科尔·维佐利的脸大声骂道：“你这个不讲原则、没有底线的叛徒！这种能影响人们精神的技术，怎么可以被这样滥用？”

尼科尔·维佐利登时怒火攻心，表情扭曲起来。他的脸本来就爬满了皱纹，这样一来他的表情更加令人难以直视。

过了很久，尼科尔·维佐利才缓缓地说：“难道要你一介小辈来教科学部部长什么是科研工作者的原则和底线么？”

“去你的！研究到了能够武器化的程度，本就已经违反了科学的伦理原则，现在连军队的高层都找来了，你怎敢堂而皇之地宣称自己遵从科学的伦理？！”

“科学有什么伦理？不能应用的技术，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

尼科尔·维佐利脸上显出愠怒的神色，许久才低声说：“散会！各位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研究这个项目吧！”

这两个人自此结下了梁子，每次见面都免不了一阵争吵。最后的情况是，两人几乎在所有事情上都意见不合，甚至午饭吃什么都要吵架。这样勉强支撑了一个多月之后，尼科尔·维佐利终于无法忍受，动用一切手段威逼艾伯特·凯恩斯辞职离开。凯恩斯倒也很干脆，直接递交辞呈离开了他一直以来梦想进入的帝国科学部。

共和历9093年，帝国爆发了内战，一时间秩序崩毁，生灵涂炭。帝国外强中干的本质暴露了出来。皇帝的部队被反叛军打得节节败退，最终差点丢掉了首都。埃克塞特星在内战中被围攻了两次，那段时间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不断向农业大区逃亡，生怕头顶上轰鸣的巨大舰炮把自己当成目标。艾伯特·凯恩斯当时正在母校里工作，跟着撤退的队伍前往了星球的北极附近，直到禁卫军得到强力支援开始大反攻才返回中央大区。然而大家欢庆胜利的日子没过多久，禁卫军就在邻近的卡诺尔星球上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失败，几乎丧失了战斗力。结果埃克塞特第二次被围攻，这次可没有禁卫军来支援。埃克塞特星球上的居民们只能在地方议会的带领下自发动员起来，组成市民自救军投入城区的战斗。最终那些平时养尊处优的市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坚守到底，等到了各地勤王的军队。

帝国科学部大厦在第二次围攻中曾是市民自救军的指挥中枢所在，是自救军插入反叛军后方的一颗钉子，所以遭到了反叛军不间断的轰炸。尼科尔·维佐利支走了其他守卫科学部的官员之后，坚持留在大厦里直到大厦失守。在一片火海和废墟里，尼科尔·维佐利不知所踪，连带着他后半辈子的所有心血也一起失踪。

首都被勤王军队收复以后，整颗行星都处在重建的混乱之中。艾伯特·凯恩斯眼见无数惨状，耳闻无数哭泣，感到了痛彻心扉的绝望和悲伤。

原来，自己是这样的无能。

原来，人的生命如此渺小。

原来，科学技术真的可以变成杀人的武器。

这么一想，他对科学部深感失望。科学部自诩为引领时代和社会前进的部门，却引起了时代的倒退。他对自己所坚持的科学伦理也产生了动摇。

科学究竟是用来拯救人的，还是用来惩罚人的？

这样深奥的问题，他想不清楚。他希望远离喧嚣，安静地思考一会儿。

他默默辞去了大学教授的工作，倾尽所有家产购置了一艘远航星际飞船，带上自己爱看的电子书和欣赏的画，以及基本的生活物资，踏上了远游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