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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看便去吧”
布暖端着托碟道,“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迩音一哂,“是匡家姑姑不叫你露面么真难为她们想得周到,唯恐姐夫知道新娘子换了人中途撂挑子,这才不许你下楼的吧”
布暖耐着性子说不是,“我和舅舅怎么样你是知情的,我顾得了这头,便顾不了那头。怎么说,总不好两个男人都拽着不撒手吧所以感月能嫁他是再好不过的,何况他们的婚事经过了阳城郡主的同意,也不算私婚。”
她佯作不知,过去安抚她,“你替我鸣不平我知道,但我眼下很是知足,并没有什么委屈的。迩音,你心眼好,将来一定能找个比蓝笙还要齐全的人。咱们堂堂的刺史家娘子,焉能落于人后呢去吧,三姑姑和四姑姑家的儿女都来了。我没有心力应酬他们,你替我好好尽地主之谊。”
迩音听了,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自挽着画帛施施然去了。
屋里静下来,尤显得大而空洞。她趺坐在簟子上,耳朵里是煌煌的喜乐。然而一大块寂寞压下来,几乎把她压得窒息。她俯身伏在矮几上,脑子是木的。外面闹哄哄地吟诗作赋,唱入门歌,唱催妆歌。那些声音在她的耳郭上打了个转弯,刹的一溜,都走远了。
爆竹和烟火开始燃放,五光十色点亮了她的窗口。她把脸埋进臂弯里,感受不到喜悦,有的只是满满的无望。她把螺柜上小小的神龛拢在胸前,对着里面的灵位喃喃“小郎君,你阿耶如今在哪里呢可脱身了么阿娘心里惦记他,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他。保佑他平平安安,早些回来,带我们到塞外去。咱们去看长河落日,看大漠孤烟”
她说着有些呜咽,当真是没法子了,没有见到他,她一刻都不能平静。心高高地悬着,仿佛随时会传来可怖的消息。
廊庑那头有人走动,看身条是维瑶。停在门外拍了拍棂子,“娘子,感月娘子要出阁了,临行还说谢谢娘子。”
布暖回头看看,戌正了,吉时到了。她隔着门道
“你同她说,恕我不能亲送她。我祝她和姑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叫她珍重自己,等她三朝回门,咱们姐妹再团聚。”
维瑶应个是,踅身原道去了。穿过重重喜帐,恰赶上感月哭嫁。搂着她母亲号了半天,却没有半滴眼泪。她在旁边看得笑,等那一套流程走完了才过去传她家娘子的话。感月点头应了,娘家人解下她腰上蔽膝,兜头一蒙就推出了房门。
蓝笙穿着青色的爵弁,戴缨冠束黑带,立在檐下分外鲜焕昂然。感月从蔽膝镂空的绣花里看出去,他脸上笑吟吟的。大概只当娶的是布暖吧,的确一副小登科的意气风。她咬了咬牙,不管他如何,等拜了堂入了帐,他要逃就难如登天。她倒不信了,男人在女人面前能强硬到什么时候去他这个误将她认作别人的态度看着真碍眼,她在盖头下笑得很狰狞。落进她手里他算是完了,她早前练就的十八般武艺拿来对付他,再合适不过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出了载止大门,朝廷有恩准,结亲是特例,坊院是不用宵禁的。送走了新娘子,这头
的喜事就算结束了。众位闹亲的街坊渐渐散了,载止里只剩下族里的亲眷。布夫人打人一一安排了下处,立在园中看这满地狼藉,总忍不住心境萧索。载止里风光办了场喜宴,可惜与她无关,嫁的不是她的女儿。
她叹了口气,叫小厮关门落闩。才转过身去,便听见那小厮高呼,“嗳,你是谁”
她心里突地一跳,回转来看,门上进来个人。高高的个子,披件油绸斗篷。一张脸隐匿在幕篱后面,但那身形瞧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她不由狂喜,只捂着嘴没敢声张。对身边的人道“赶紧叫郎主去,堂里布置起来,还有桩喜事要办”
容与掀了皂纱,拱手道“叫姐姐忧心了。”
布夫人摇头,朝楼上努努嘴,“真正忧心的人在上头呢你快去瞧她,我知道她强颜欢笑的,难为坏了。”
他应个是,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去。
绡纱上有个纤细的剪影,独倚窗台,绮丽的姿态可以入画。他急切起来,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他费尽
了心机,为的只是她啊他推门进去,不觉已经湿了眼眶。怕唬着她,极力克制着,低声唤她,“暖儿”
她愕然抬起头来,瞪眼看他,没回过神来。待看清了,猛地纵起来,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容与,你回来了”
这半个月俨然像过了十五年,里头的辛酸真是一言难尽。只狠命地、用尽全力地箍住对方。揉碎,压扁,嵌进血肉里去。再多的话都不足道了,嘴唇有它自己的主张。寻找到,吻他,同样的不顾一切。
他尝到咸咸的味道,是她的眼泪。他心疼,捧着她的脸亲她的眼睛,“不哭,是我不好,总叫你为我担忧。以后不会了,我们再也不分开,有几十年的时间弥补以前的不足。”
她哽咽着点头,拉着他的手一通胡噜,“他们可对你动刑了伤着哪里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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