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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姑爹非说账目算错了,要与场监对各冶坑分账,被场监断然拒绝。姑爹又去找其他冶坑账房作证,可那些账房都不承认之前所言,改口说金量减产。姑爹想其中必有贪墨,执意到县衙检举。当时的程知县一番彻查下来,说其他账目没错,而是我姑爹自己算错了账。姑爹要拿底账重新合计,可偏偏不巧,账房失火,所有底账都烧了个干净。”
“姑爹更加认定有人作假,准备去州府告状,被当时的主簿严墨拦下,劝他为了家人要懂得识时务。可我姑爹就是个死脑筋,一定要争出个是非曲直,执意去了长汀,结果……骑马太急,摔死在了半路。”
说到此,吟莺停下,见杜言秋依旧低头涂画,没做任何反应。
“我姑母一家便这么散了。”
吟莺接着幽幽地道,“我姑爹的爹娘受不住打击,接连病逝,我姑母患了失心疯,抱着三岁的女儿坠入江中,双双溺死。当时我不在上杭,是我爹爹闻讯到上杭为姑母料理后事,回去后将从邓知县姨爹口中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我们。”
“后来,我家遭疫病,爹娘相继离世,留下我孤身一人不知何去何从,竟想来上杭寻找姑爹的邻家……想寻邓知县。却不想,他姨娘一家也出了事。”
“原来,姑爹一事之后,官府追根究底,怪邓知县的姨爹多嘴,又随意带人去户房翻看账簿,罚杖责,并罢了他衙门散从的差。再之后,汀江遭遇水患,上杭一带伤亡惨重,改做渡船为生的姨爹夫妇带着独子一家三口皆不幸丧命。”
“我今年见到邓知县才知,他曾听姨爹说,我姑爹是个仔细人,做事向来一丝不苟,绝不会在那么重要的账本上弄错。他的姨爹还曾偷偷去我姑爹坠马之路查看……总之,他那水性极佳的姨爹后来也死了,听说曾与我姑爹一起做冶坑账房的几人也都死于水患……”
“邓知县说,他母亲临终的遗言就是,想知道妹妹一家的真正死因……就这样,在他科举高中之后,听闻上杭知县空缺,便设法求得此官职,来到了上杭。而当年到上杭之后无处投靠的我已沦落在醉心楼十几载。”
……
杜言秋落下最后一个字,提笔抬起头,“你怀疑上杭县有人联手克扣贡金敛财,各个相护,牢据官位,暗中称霸?”
“邓毅为此事而来,只做了数月知县便遭残害,此乃事实。”
吟莺没有直接回答。
“我知道了。”
杜言秋放下笔,拿起刚写好的纸,吹干上面的字迹。
见杜言秋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吟莺摇头轻笑,“世上如我姑爹那般执拗之人少见,如邓知县姨爹那般,敢于为好友张口奔波,以致丧命之人更少见。杜公子与邓知县不过相识几日,将我的话当作故事听听也就罢了。”
说着,吟莺的眼眶又是酸胀,滚下两行热泪,“若我姑爹如严老知县所劝,懂得识时务,两家人也就是另外的结果了。”
这时花娘推门而入,见吟莺在,有些意外,“怎么?又来找杜公子哭?这事情都过去多久了,你还念着那人?若为此总怠慢客人,可别怪我花娘无情,不再容你。”
吟莺慌忙抹掉眼角的泪,“我只是想从杜公子口中听听邓知县以前的事。”
“差不多得了,别耽搁杜公子写词儿,我可是出了高价的!”
花娘见杜言秋已写好几篇,顺手拿起来看,“哟,杜公子文采真不一般,去年省试没中个进士?”
“我若中了进士,可有闲情在此?”
杜言秋提笔蘸墨。
……
“杜公子,到了。”
驴车在一所宅院门前停下。
门上匾额简单书有二字,“严府”
。
处理完北门街那摊子事之后,杜言秋乘送米的驴车来到了严老知县家。
待严家大门打开。
不等年轻车夫帮忙介绍,杜言秋已经顺手拎起一袋米扛上朝严家大门走。
严家下人见是送米的人来了,也没多问,直接放杜言秋进了门。
车夫一时没反应过来,也赶紧扛上一袋米追进去。
“杜公子,这边。”
车夫加快几步,走在前面引路。
杜言秋便在后面跟着,将米送到了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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