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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又在尬笑,于曼颐拼命挣扎,一口咬在他手上,逼得他把手撤开。她从三叔怀里连踢带打地挣脱开,跑到于老爷身边,几乎是生平头几声当着他面喊出爷爷。
“爷爷,我不嫁他家,”
她站着重复了几遍,看于老爷面色微动,心中一狠,“扑通”
一声跪下,攥着他膝上的袍子和生出皱纹的手,连声哀求道,“爷爷,他家把游姐姐都逼死了,我不嫁他家!于家缺钱我能挣,我也能挣钱,不一定非要叫我嫁人啊!”
于老爷没有直视她,只微微将目光移开了。于曼颐心里一凉,更紧地抓着他的手,继续说:“爷爷,他那么有钱,他为什么不在本地娶,非要跑到我们这说亲呢?他是在本地找不着人了!他得多坏啊,本地都没有人愿意嫁给他了,才来这里说的!我嫁得那么远,过了长江又要过黄河,我多久才能回一次家啊!”
“好有主意的小姐,”
媒人看着她哭,语气也意外,“头一次碰到这样有主意的小姐……说话也清楚,哭得叫人心疼。于老爷啊……”
她把茶杯放下,坐起身子了。
“再和你孙女,享几日天伦之乐吧。我就住在镇上的旅馆,等你们定下来了,叫三少爷去找我说一声,花轿和唢呐,我都是备好的。这一次,不用再等很久了。”
她走路像伥鬼似的,连点声音都没有,就从堂屋飘走了。于曼颐握着于老爷的手求个没完,她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和他这样亲密。
她哭得连门房齐叔都有些看不下去,站在旁边道:“老爷,要是四少爷还在……”
“闭嘴!”
于曼颐也不知道自己亲爹到底和三叔有什么矛盾,他本来还在旁边忍气吞声地等着于老爷发话,一听见这三个字,立刻把齐叔推到了一边,拉着于曼颐的胳膊把他从于老爷身上提起来。
那张契纸落在地上,三叔一只手攥着她的胳膊,一只手把契约捡起来,示意另一个下人去书房拿印泥。于老爷从头到尾都不发话,只在一旁看着于曼颐在三儿子手底下挣扎,仿佛只要他什么都不说,这罪孽就算不到他头上。
“三叔,你比我三妈更坏!”
于曼颐红着眼睛冲他大喊,“你才是最坏的,我看错了,你才是最坏的!”
“是么?”
三叔不为所动,仍然攥着她的胳膊,将她的肉都攥青了。他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父亲,说,“总要有人看起来是最坏的。”
印泥拿过来了。纵然于曼颐已经挣扎得没什么力气,她还是使尽全力去去对抗那股将她手指按进红泥,又按向契约的力道。她拼尽了全力,这全力显得那样无力。于曼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印落上了契约,一枚红色的、被拖花了的指印。
她所有的力气在契约被按了指印、又被抽走的那一刻,尽数用尽。
她卸力的一瞬,三叔的力气也骤然消失。他松手,任凭于曼颐跪在地上,又慢慢地倒下去。他看了一眼那纸协议,再抬头的时候,于老爷已经离开了,带走了那叠写有彩礼清单的印纸。
“曼颐啊,”
三叔叹了口气,说,“我说了,你才是最可怜的……三叔给你,尽可能的,找一个好人家,啊。”
…
邮局。
再过一个月,小邮差就能升任邮务生了。他是他们这届唯一一个考过晋升考试的,但他一点都高兴不来。
这前半年除了晋升,他身边没有一件好事。游小姐走了,他曼颐姐也被退婚了,听说她那个三叔又给她说了一个,具体是谁,消息还没传出来,但他心里总有种隐隐的不踏实。
今天,他是特别不踏实。
他早上吃饭就呛了,胃里一上午都不舒服,跑了好几次茅厕。到下午又觉得眼睛疼,看东西一个劲儿的出虚影,还总有人在他耳边哭,哭得他无法集中注意,精神都要衰弱了。他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在邮局干了大半天,快下班的时候,有个同事突然敲门,和他说邮局外面有人找他。
“寄信放邮筒,收信等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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