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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第2页）

顾芝现在还记得，当时的祈老爷子站在她的面前，一向挺直的脊背微佝偻，似乎承受着能把他压弯的重量，眼神沧桑，面容苦涩，自嘲道：“年轻人总是心比天高，一腔孤勇，坚定地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那时候我又是在热恋中，自然不甘心受命运的摆布，没多犹豫便决定再次为自己改命。然而命运哪里是那么轻易的想改就改的。”

他算到了和正缘初遇的大概时间和地点，就刻意避开了。在避过了这个关键的转折点后就给自己和前妻改命。

不过他就算再自负，也知道天命不是轻易能改的，总要付出代价才行。第一次代价是祈家数代积累的功德为他偿还了大半，最后也只是消去了他和未来妻子的大部分财运，以后不能大富大贵，但也能衣食无忧。

第二次改命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更大，祈家的功德就没法再帮他了，所有代价都只能由他和他选择的妻子来承担。

在改命前，他郑重的询问前妻，为了和他在一起，是否即使后半辈子一直贫穷潦倒也愿意？

前妻那时也正是青春年少，正在热恋中，单纯地以为爱情可以克服一切的困难，也以为他的问话就跟索要甜言蜜语或者教堂的誓言一样，并没有多放在心上，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祈老爷子还反复多问了两遍，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后，立刻高兴地去改命了。

他不是没想过前妻跟了他后会吃苦，而是十分自负的认为及时是贫穷一辈子，也能够确保妻子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任何困难都能有惊无险的度过。然而他没有经历过贫穷，并不知道贫穷的可怕，不是谁都能做到安贫乐道的，他所爱的女子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改命成功后，两人很快就领证结婚。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越来越穷，先是前妻莫名丢了工作，再也找不到好工作然后是倒霉的各种意外负债，亲人朋友也曾借钱给他们，但他们就像是穷神附体一样，所有经过他们手的钱大过一定数额一定会各种意外丢失。

夫妻俩很快就一贫如洗，连住的地方都快没有了，只能挤在一间十分简陋的单间租房里。不过他也的确勉强做到了保证妻子能吃饱穿暖。

一开始前妻也能没有怨言地安心和他一起，两人甚至还能从中品味到相依为命的别样情感。

可是人穷了，还有各种更大的考验在等着他们。

妻子娘家虽然不是很有钱，但也全力供出了她这个名牌大学生，她在学校还是校花，被许多有钱优势人家的公子哥追捧。

祈家人的容貌不差，祈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身材高大十分俊美，还有着一般公子哥拍马都不能及的神秘气质，气势非凡，出手还很大方，谁看了都认为他是什么级豪门里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很登对，都对妻子能嫁给这样的男人非常羡慕，然而祈老爷子为了能跟她在一起，以后就必须隐瞒祈家人的身份，一辈子穷命不说，还要不断积累功德。

所以，在妻子和她的亲人朋友同学同事的眼中，就变成了曾经的神秘级世家的公子哥在结婚后终于露出原形，根本就不是什么豪门公子，只是个没有工作，整天游手好闲，用封建迷信招摇撞骗的骗子，他甚至懒到不愿意为了妻子去找份正经工作养家。

所有人都认为妻子被骗了，原来的羡慕都变成同情和嘲讽。父母痛心失望，所有人都劝她离婚。一开始她还能为了爱情坚持，表示愿意相信他。可是时间长了，生活的矛盾越来越多，她心里的委屈就积压得越多。

他们开始吵架，不过祈老爷子都让着她，但这并不能让她消气，反而更是越来越觉得这个丈夫窝囊，一事无成，曾经让她无比动心的闲逸洒脱成了罪大恶极。

祈老爷子还天真地认为这是天道给他们爱情的考验，只要撑过去就好了，直到岳母突然病倒，需要大笔钱来做手术。

妻子挺着大肚子四处求人借钱，祈老爷子甚至不能插手，因为如果他插手帮忙借钱的话只会更糟糕。

妻子丢尽了尊严终于借到了足够的手术费，可是在她去交费的时候钱全被偷走了。她终于受不了打击晕了过去，差点流产。

可是祈老爷子现在穷得连交医药费保住自己的孩子的钱都没有。他知道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是祈家血脉，最后必能逢凶化吉，但没想到最后逢凶化吉的方法竟然是他的情敌来帮他出这笔钱，也包括岳母的手术费。而这个情敌才是妻子原来的正缘。

面对妻子醒来后那冷漠厌恶的眼神，祈老爷子的骄傲终于碎了一地。

幻想的幸福泡沐彻底破碎，他终于看清了现实，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亏欠了妻子良多，将她拖入了泥淖，他不该强求的。

他主动提出了离婚，前妻没有一点犹豫的签下了离婚协议书不带走任何东西，没有回头的离开，曾经轰轰烈烈的爱情只剩下一地鸡毛，最不堪回的过去。

虽然离婚了，但他还是要独自承担改命的代价，继续贫穷下去，再也、没了以前的自负和骄傲，誓从此不再碰算命。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最亏欠的女人只有前妻。只到遇到了顾芝，才知道，这次任性妄为的改名，辜负的是两个无辜的女人。

前妻和他离婚后还能和原来正缘重新走到一起，从此以后幸福美满，儿孙绕膝，但顾芝呢？她的一辈子就这么全毁了！

祈老爷子在顾芝面前后悔地不停落泪，明明大把年纪，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此时却哭得像个犯错的孩子。

顾芝却没有怪他，还反而道：“你其实没必要感到对不起我，就算没有你的改命，我也一样会被父母卖了，被囚禁，被强迫生孩子，这本来就是我原来该有的命运不是吗？你若来救我是你仗义，你没来也只能说是我命该如此。”

“不一样的，”

祈老爷子摇头抹着泪摇头道：“如果没有我的改命，你或许会能成功逃离，也或许逃跑失败被捉回去。命运有定数，却也不是固定不变，而是处处充满了变数。尤其是在命运转折点上，你成功逃离了，原来的命运就是另外一种模样了。但是被我的改命影响了后，你的命运就固定了，能给你的命运带来转折只有我，我若来了，你便能得救，我若不来，你便注定没了逃跑成功的可能。”

可偏偏他自诩专一深情，在算出天命另外给他安排的正缘是其他女子，为了不背叛他的爱情，在只算出了和正缘相遇的大概时间地点后就没再继续深算关于正缘的事情。之后为了避开和正缘相遇，他更是坚决前往那个地方，也因此彻底堵死了顾芝逃生的路。

所以他觉得顾芝应该恨他的，这些年和顾芝相处，他才现顾芝的确是他最欣赏的类型，即使遭遇了那么多磨难，她依然坚韧得像像小草，只要有一点生存空间。水和阳光，就能继续生机蓬勃的生长着，狂风暴雨过后，再次挺直被磨难压弯的脊梁。

终于逃离了魔爪后，她虽然年纪已经大了，身体也熬坏了，但还是重新拿起了书本，如饥似渴的吸收着知识。知识让她更加的豁达睿智。

他们都过了会轻易心动的年纪，但还是不能妨碍他对顾芝的欣赏和钦佩，越是欣赏就越愧疚。他时常想，当时如果他去看看，救下顾芝，他的爱情就算不变，也不妨碍他和顾芝成为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