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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芸生并不知道辛子秋去了哪里。就算知道,他也绝不会出卖同伴。如今他在自己的至亲好友面前慷慨赴死,心中却毫无波澜。其实早在十多年前来开封府当差的那一日起,白芸生就已经能坦然面对死亡,随时准备着像他叔叔白玉堂那样为国捐躯。裹尸马革英雄事,壮名千古留青史。有何惧哉?……大刀砍向白芸生的一刹那,蒋平和开封府群雄登时目眦欲裂,无不愤慨莫名,纷纷大骂不止,却因为中毒麻痹,无能为力。就在众人绝望之时,一道乌光电射而来,裹挟着破空的风雷之声,快得令人瞠目。那手持大刀的小头目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柄墨色长剑从前胸刺入,后背穿出,牢牢钉在地上,当场毙命。“谁!”
司徒空大惊,这里居然还有敌人?还没等他继续喝问,一道身影从大殿高处一角飘身而下,一个空翻,稳稳站在场中。这人是个翩翩少年郎,高八尺有余,身材匀称而健美,虽然衣衫破烂,满脸血污,但双眸璨璨如星,透射着奔腾如虎的戾气……正是辛子秋。……原来在辛子秋得到解药之后,便一路急奔,往回而行,要去解救开封府的众人。虽然无忧洞里面岔路极多,又漆黑一团,但他聪明绝顶,记忆过人,沿着来时的路走,竟一点也没有出错,没花多少时间,便赶回了之前与众人分开的地下宫殿附近。甫一来到此地,他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儿。这里安静阴森得可怕。在宫殿外的一大片平坦的岩地上,影影绰绰,有几个人探头探脑,正在四处张望。辛子秋看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就不像是开封府的人,心中一沉,知道众豪杰出了事,大概已经被逍遥楼的人用“英雄泪”
给算计了,只是不知道是生是死。他顾忌众人的安危,不敢从正面强闯,躲在一旁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了高处的一个石洞,于是便偷偷攀爬过去。他此时内功深厚,手指手腕都有巨力,攀爬石壁如履平地一般。无忧洞内光线昏暗,他动作又轻,逍遥楼的岗哨只顾盯着官军的大队人马是否有来,根本没想到还有武林高手在不远处躲藏,因此谁也没发现他。辛子秋到了石洞中,清晰地听见了下面大殿中的动静,知道自己来对了位置,于是往前行走了一段,果然发现了灯光。原来此处石洞与大殿顶部相互连通,是个排气的地方。他蹑手蹑脚地从石洞中钻了出来,发现正好身在大殿顶部,距离地面有三丈多高,十分隐蔽,便藏身于此,仔细观察着情况。只见开封府众人在下方聚成一团,各个手脚被缚,口歪眼斜,显然是中了“英雄泪”
的麻痹之毒,不过暂时似乎没有生命之危。辛子秋心中一喜,开始盘算起如何救众人突出重围,一时间却有点束手无策。直接跳下去救人么?未免有些莽撞,对方手里有人质,自己又不是玄冥那种超人,肯定没办法同时保护住这么多人。现在就打开解药么?离得太远,药水化成的雾气传不出去,只能白费工夫。正在他左思右想没有办法的时候,正好赶上司徒空要杀死白芸生,于是辛子秋手掷巨阙剑杀死了刽子手,将人救下。而后大喝一声,跳了下来。他恨透了逍遥楼的所作所为,心中愤怒无比,更不留情,大步迈出,右手呼地一掌,便向站在正中的司徒空击去。正是八卦游龙掌中的一招“推窗望月”
。他出掌之时,与司徒空相距尚有两丈多远,可脚下步法有如鬼魅一般,掌力挥出时,已然欺近至不足丈余。只一瞬之间,司徒空便觉得呼吸窒涩,发现对方虽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但掌力竟如怒潮狂涛一般,汹涌澎湃。这一下来得太快,又事出突然,他毫无余裕运转内功,不敢直撄其锋,右掌斜斜向上挥出,将辛子秋掌力微微一带,同时脚下一蹬地,飘身后退。同时一旁的“南天王”
崔晋和“北天王”
冯天敏从两侧各持宝剑,冲杀过来护主。辛子秋一招逼退司徒空,胸中豪气陡生,长啸一声,也不管刺来的宝剑,双掌一分,朝着二人猛击而去。只听“砰砰”
两声闷响,崔晋和冯天敏的两柄宝剑刺在辛子秋身上,弯成了一个大大的弧线,却刺不进去。跟着两人肩头中掌,被打得倒飞出去,痛得脸色大变,哇哇乱叫。辛子秋中路直进,凝运先天无极神功,大喝一声,又是一拳猛轰向司徒空。司徒空这一次有所准备,双掌齐出,全力抵御。拳掌相碰,真力对真力,毫无花哨取巧之地。两人身子都是一晃,都震得膀臂酸麻,各自心惊不已。辛子秋手肘微微一沉,中路冲拳便单换掌,又朝着司徒空拍来。方在这时,只听有人大喝道:“小子,你再撒野,看老子一剑一个,取了蒋平和白芸生的性命!”
辛子秋余光一瞥,只见冯天敏手持单刀,已经架住了蒋平的脖子,正朝他厉声喝止。他投鼠忌器,不敢再进击,只好收招定式,傲然立在原地。蒋平气得胡子一撅,大声道:“小秋,别听他们的,你四叔老命一条,不值钱,不用管我,把这些人都给我料理了!”
司徒空见到辛子秋停止进攻,嘿嘿笑道:“小子,蒋平的命,和开封府这几十条人命,可都掐在你手上了,你乖乖束手就擒,我司徒空还能留他们一条活路,否则我一个个全杀了,看你能救得了几个人?”
辛子秋冷笑一声:“司徒空,你坏事做尽,自有天谴,等下官府大军一到,你还逃得了么?”
司徒空哼了一声,说道:“我有几十个人质在手,还怕官军?到时候我妙计一出,管教他们也有来无回。”
辛子秋嘴角上扬,露出个轻蔑的笑容:“就凭你手里的‘英雄泪’?”
司徒空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的?”
辛子秋根本不理他,双手一摊道:“绑了我吧。”
自此不再说话,将头扭向一边,连看都不看司徒空等人。这时崔晋上来,将辛子秋一脚踢倒,拿出一个瓷瓶,打开盖子,放在辛子秋鼻下让他闻了闻,然后将他双手倒剪,捆了个结结实实。司徒空手一挥:“把这几个人都给我带回去,让他们看看,咱们逍遥楼是如何大胜官军的。”
……开封府众人起初见到辛子秋如神兵天降一般,冲进场中救人,几招之间逼退逍遥楼三大高手,都是精神一振,感到了希望。可没想到司徒空拿蒋平和白芸生当人质,却轻轻松松地让辛子秋乖乖就擒,这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卢珍被绑着,挨在辛子秋旁边,对他幽怨说道:“唉,小秋,我们这些人都是官差,为国捐躯是理所应当的。你又何必顾忌我们?还不如干脆逃离这里,回去搬兵替我们报仇,或者一口气打死几个,也赚个够本。现在逞英雄意气,结果一个贼人都没杀死,反而乖乖束手就擒,白白送了性命,这又是何苦?”
辛子秋微微一笑,在逍遥楼匪徒的看守之下,他并没搭话。徐良也挨着辛子秋,他对这小家伙了解颇深,知道他不是鲁莽之辈,便眨了眨眼睛,低声问道:“小秋,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辛子秋不动声色地微微点了点头,目光瞥向自己靴子。徐良登时会意,动了动身子,做出一副被绑得时间久了,活动筋骨的样子,顺势往他这边靠了靠,用身子挡住了周围看守的视线。然后徐良背朝着辛子秋,用绑在后面的双手轻轻摸索,在辛子秋的配合下,悄悄从他靴子里面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徐良将瓷瓶拿到手,不明就里,扭头看着辛子秋,目光投来询问的神情。辛子秋也朝他眨眨眼,努了努嘴,又用力抽了抽鼻子,示意他打开塞子,让大家都闻一闻。徐良不愧是机智过人的白眉大侠,只这一点小动作,他便立刻会意,虽然还是不太明白辛子秋的计划,但知道他大费周章地送来这一个小瓶,必有深意,当即照做。他找了一个看守视线的死角,偷偷拔开塞子,用手捧着瓶子一动不动。这瓷瓶里,装得正是“英雄泪”
的解药:“红颜老”
片刻间,在徐良手掌温度作用之下,药水化成蒸汽,漫于四周,无形无色。这股气体微微有些女人香粉的味道,虽然与这环境格格不入,但也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徐良第一个闻到这股味道,不多时便感到手足间恢复了气力,眼耳口鼻之中麻痒酸痛的感觉也好了许多,散乱的内息更是顺畅如初,功力登时回复了大半。他心中大喜,看了辛子秋一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这小家伙简直神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药瓶,居然能解逍遥楼的毒药?……早在飞剑杀人救下白芸生的一瞬间,辛子秋便福至心灵,索性将错就错,故意演了一出装逼不成反被擒的戏码,成功地跟开封府众人绑在了一处。旁人只道他是年轻气盛,为了逞英雄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可谁也没想到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混进人群之中释放解药。饶是司徒空算无遗策,也绝对想不到辛子秋居然能从神秘的黄泉一族那里得到“英雄泪”
的解药。此时开封府众人聚在一起,几乎都闻到了解药,依照功力深浅不同,各自的症状都慢慢缓解,均是惊喜交加。徐良察言观色,见到不少人都恢复了正常,知道反攻倒算的时间到了,猛地内力一震,崩开绳索,大喝道:“弟兄们,上啊!”
话音刚出,他已经跃出一丈多远,一拳打在一个喽啰兵的太阳穴上,砰地一声将那人打得脑浆迸裂,横尸当场。徐良顺手一抄,将那喽啰兵腰间单刀持在手中,使出“八卦万胜刀法”
,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眨眼间就又杀了三四人。这时,开封府其余众人也都纷纷崩开绳索,展开突袭。功力稍弱者,也由其他人夺来刀剑将绳索斩开松绑,一时间几十名高手如蛟龙入海,猛虎归山一般,朝着逍遥楼众人砍杀过去。辛子秋更是首当其冲,他提前抹了解药,根本就没中毒,随时都准备出手反击。只不过领导打仗不是他的强项,因此一直等着徐良发令之后,才暴起杀人。他一身钢筋铁骨,虽然巨阙剑不在身边,但一双拳头在浑厚内力的增持之下,有如两柄铁锤,冲入匪徒包围圈中,如入无人之境。这一下变化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逍遥楼的帮众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折损了二十多人。司徒空本来优哉游哉地等待官府大军到来,却没想到顷刻间情势陡生变化,见状大惊,赶紧调遣人马,同开封府众人杀在一处。辛子秋杀了几个小头目,觉得无关痛痒,见到徐良展昭等人都在忙着指挥作战,索性一声长啸,纵身而起,朝着司徒空飞扑而去。歼厥渠魁,擒贼先擒王。他身在半空,一掌拍出,首先击向司徒空。司徒空领教过他的掌力,哪敢懈怠,当即凝运内力,双掌推出,同时脚尖点地,向后轻轻飘开,以卸掉辛子秋气势雄浑的一掌。辛子秋与他掌力隔空一撞,发出波波的轻响,随即长啸一声,如龙吟大泽一般,震人心魄,左掌挥出,朝着司徒空身边的冯天敏击出。他恼恨此人手段阴毒,刚刚以白芸生性命要挟,是以出手好不容情,用上了全力。冯天敏之前就吃过亏,对辛子秋本就心存惧意,又听到他这一声长啸,好似炸雷响彻一般在耳边,顿时更加心惊,招架之时慢了半拍,力道打了个六折。“喀嚓!”
冯天敏蓦觉双臂剧痛,两条小臂尺骨同时生生折断,软绵绵地耷拉下来,痛不欲生,大声高呼呻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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