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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回话,萧挽缘猜测他们是怕被庄瑶责骂,便安抚了几句,说是大相公那里自然有她担待,几人这才松了口气,和她一道走到院子外的小竹林里,安安静静地把盒子埋了,烧了纸钱等物,磕了头拜过。
夭亡的孩子本就是没有名字和灵位的,更别说这还只是个未成形的胎儿。几个小厮做好了分内事,就想要离开,萧挽缘从袖中拿了点前一天卖了首饰余下的钱赏了他们,对着葬着孩子的地方鞠了个躬,扯了头上的发带,在一旁的竹子上系个结。这才转身离开。
庄瑶那里已经把屋里的人都骂了个遍,显是心情极差,眼看着萧挽缘进屋来也没有好脸色,冷着脸道:“血房不洁,我叫人把东客厢理出来了,以后就把那里当做主屋。你今天就住过去吧。”
“是。劳烦爹操持这些事了,”
萧挽缘无意反驳,应声称是:“孩儿这就搬过去。”
“嗯,他也没什么事,等出了这个月,要不要他搬过去就随你的意思吧,”
大约是见她对自己恭敬听话,庄瑶面上也好看了一点,抬了抬手往屋里一指:“里头有个暮雨伺候着就是了,你刚回来,身边没有得力的人,罗衫是我原本就给了你的,既然你不喜欢,那锦心现在也跟了你去,你院里头的大小事,想来也就能忙得过来了。”
他一边说着,锦心已经低着头站到了萧挽缘身边,萧挽缘看了看,也只随意地一点头:“多谢爹。我刚回来,家里添了不少人手都还认不全,有锦心帮忙也好。”
锦心已经有十八岁,庄瑶把他在身边留到了这个年纪,想来就是要给女儿做小侍的。只是萧挽缘这随口答应的一句话,却又有些意味不明,弄不清她是要收了锦心在身边,还是真的只是要他在院子里“帮忙”
。庄瑶自然是往自己乐意的方面想,点头道:“正是,锦心,你以后就留在这边,好生伺候大小姐。”
“是,锦心一定会守本分,伺候好大小姐……和少相公。”
庄瑶听了这话,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显是对庾睦十分不满。但家宅之中,庾睦既然是萧江愿的主夫,庾睦丢了份,也就是他们萧家丢了份。他自然也是不愿。因此也没有多说话,只是拂袖离开了。
萧挽缘送走他回来,就见底下的管事一迭声地吩咐人把东厢的布置改了又改,还不时询问着她和锦心的意思。一心讨好她这个主子,和将来有可能成为她枕边人的锦心。萧挽缘看着,心里便没由来地有些嫌恶。再怎么说,她的正夫才刚没了孩子,还躺着没醒呢。这一边就急着要讨好锦心,实在是有些太凉薄。
“我这里没什么事了,这屋子这样也挺好,你们都下去吧。”
那管事正爬着凳子要取走墙上的一副水墨莲花,听了她冷冷淡淡的吩咐,忙从凳子上下来,垂首打拱道:“是,大小姐。”
锦心像是也瞧出她面上不喜,上前屏退了那管事,加意柔声道:“小姐若是念旧,还是喜欢原先的主屋多些,过些时日等少相公大好了,请个道士来做法驱驱晦气,咱们还搬回去也可的。”
萧挽缘心道这锦心倒是一个知道看人脸色的精明人,一面“哦?”
了一声,一面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处了时间长久的东西,总是放不下的。这道理,原来锦心也懂……”
少年原先透着绯红的脸色白了白,显然是听懂了她的意思,顿了一会儿,强笑着应了一声“是”
,便背过身去擦起了桌子。萧挽缘也不去理会。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重□的性子,要真正说起来,甚至可以算是有些精神洁癖的。绝不可能轻易接受一个陌生的少年爬上她的床。
再者,这世上,只有庾睦一人知道她的来路底细,庾睦能依靠的也只有她一个。他们两人,只怕是已经被栓到了同一条绳上,不得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了。要在萧家立稳脚跟,首先就要保证庾睦的地位。
何况,庾睦到底是她救下的人,也是她唯一熟悉的人。她怎么也不会在这时候弄个人来打击庾睦。只不过,虽然她不接受锦心,她和庾睦恐怕短时间内也还是见不上的。
幸好已接近年关,萧柏青几乎都是早出晚归,萧挽缘时常是见不到她的面,家中的年节供应和收支,也都有庄瑶大权独揽,轮不上她这边费心。萧老爷那边,又有不少老亲戚走动,顾不上叫她去陪着说话。三边都凑巧避了过去,倒叫萧挽缘高兴之余有点惴惴不安了。整日只需要在屋中读读书,过了午让廖陌把个脉就成。
常出现在她面前的下人,连观察带旁敲侧击地搭话,也算认识了不少,锦心、罗衫自不必说,往下还有一个据说是最早在她身边伺候的霜清,面容倒是比罗衫还要好上一分,萧挽缘乍一眼看到,也觉得那张脸已经脱出了男女之别,只是纯粹的漂亮了。再往下,便都是一些粗使小厮和有年纪的仆妇仆夫。
相比起萧柏青和庄瑶院中的热闹,她这院子里算是十分安静的。想来是因为她已有两年多不在家中,又或者是因为她先前的“癔症”
把他们吓着了,这些下人见了她,都有些畏畏缩缩的。总是避着绕着,实在躲不过正面遇上了,行个礼都是战战兢兢。被她教训过的罗衫更是看到她就往地上跪。
逍遥了五六日,萧挽缘正胡乱地想着这萧江愿的魂魄最有可能去了哪里,却忽然有人来传话说老爷叫她过去一道用晚饭。
“行了,大小姐知道了,你先回吧,”
见来人是萧老爷喜欢的一个灵巧小厮,锦心也丢下了手里的绣活上去周旋,一边抓了几角碎银子塞给他:“辛苦你跑这一趟,我们大小姐一会儿准到。”
萧挽缘找个理由推托掉的想法也被他这话打散,来不及埋怨他,心里便打起了鼓。这个萧老爷像是十分精明,这一回庾睦又不在身边,恐怕不好对付。
正想着,却见暮雨站在锦心身后,偷偷朝她点头。心里灵光一现,点头道:“嗯,我回屋准备准备,暮雨,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少相公好些了么?”
暮雨心领神会地应了一声,跟着她一路走一路回报,等进了屋,便反身把门关上了。萧挽缘心里好笑,玩笑道:“做什么这么机密的样子?你家少爷有事情要你和我说?”
“嗯,少爷让我挑个没人的时候把这个给大小姐您,”
暮雨从袖子里拿出一叠纸放到桌上,轻声道:“少爷昨儿写到很晚……”
萧挽缘匆匆翻看了一番,发现大多是关于萧老爷年轻时候的事。心里自然是又安心又欢喜,展眉一笑,道:“唔,多谢你啊……对了,替我谢谢你家少爷。”
没想到庾睦看起来直愣愣的,却这么有先见之明。看来也绝不像庄瑶说的那样,浑然没有防范他人的心眼。萧挽缘把纸张都收了起来,正打算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去看,却见暮雨忽然在她面前跪了下来。一时不知出了什么事,忙伸手去扶他:“哎,你怎么又跪下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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