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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要留下来,也不过是想看看阿司着急上火坐立不安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模样,过惯了那种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浮华生活的人,怎么可能适应得了这种一眼望出去,除了山还是山,晚上枕着清风明月虫鸣兽叫睡觉的寡淡生活?除了西门总二郎饶有兴趣地向飞鸟禅师请教茶道,美作玲就每天无聊地在屋内玩牌。
但对于花泽类而言,这样的生活却是梦寐以求的。日子变得如此简单,看山间落雨,听暮鼓晨钟,睡觉、发呆、看书、不说话,所接触的极少的人都是内心清明而简单的僧人,不必费力沟通,他们看你的眼神就跟看一棵树一朵花一样,万物同在,恬静自在。
午饭过后,下了一场小雨,满眼都是苍翠欲滴,漫步于山林中,人的从内到外似乎都被清洗干净。花泽类由着性子乱走,薄暮时分,才恍然感觉到身体的疲惫,浮草寺平和悠远的钟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像隔了前世今生。
虽然跟阿司说全部都是骗他的,但其实自己心里面最清楚,那个时候,其实想着自己如果真的能够爱上牧野该多好,是真的想努力去爱上另一个人的。说他卑鄙也好,那种心里面破开一个大洞乌溜溜淌血的感觉,他不想一个人独自感受。但是,还是不行啊——牧野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坚强、乐观、体贴,他几乎是被她吸引了,但是——
四周都是陌生的环境,但花泽类却并不感到惊慌害怕,反而觉得山间那嫩绿可爱的枫叶,那晚开的山樱都是可亲可近的,慢慢地从山道下来,展现在眼前的景色令花泽类无以言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苍茫的雾山居然藏着一幅惊世绝伦的画——山林,被山林围绕的湖泊,漂浮在湖泊上的寺庙,被夕阳染成金红色,无与伦比的灿烂、壮丽。夕阳流淌在平静的湖面,倒映着大朵大朵迤逦的白云,那是人间绝无仅有的奇境。心脏就像吸饱了水的硕大花朵,瞬间就开了——
据说这个雾山整个都属于源家所有,但也并未听说除了浮草寺和弓道场,还有这样一个所在。
湖边有小木船,随着湖水微微起伏,是通向湖中寺庙唯一的交通工具。
被那壮丽的景色吸引,花泽类解了缆绳,跳上小舟,笨拙地划向湖心——
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到达了湖心的寺庙,跳上岸,脚所踏上的木质前台,被长年累月的风雨侵蚀,显出一种厚重的棕色光泽,地板上手刻的驱魔心经触目惊心,像是有一种神秘力量引导你驱逐你,人不禁被惊出一身冷汗。寺庙大门上额悬“浮桥”
竖匾,以汉字作书。
殿内幽深,有袅袅的檀香和妖娆的花香。花泽类进到殿内,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与之对视,那份恬静、慈祥、仁爱、宽容便像母亲的羊水包围着你,宁静而安详。在飘忽幻化的轻烟中,花泽类看见,在佛前供奉的是一支养在陶罐里的蓝色牡丹——花朵硕大,一眼能掏空人的灵魂。这种蓝,精致得如同盛唐贵妃眼角的缱绻丽色,又带着一丝厌弃红尘的倦意。
摄人心魄。
什么人会将这样一支花供奉于佛前呢?
花泽类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倏地回头——
门口,逆光而立的少年,将一身肃穆的黑色浴衣穿得落拓不羁,大开的衣襟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懒懒地倚着门,对拢着袖子,黑色的眼睛沉静深邃,像是深不可测的漩涡,微嗪一丝飘忽模糊的笑,看着他。
网
在看清眼前的人之后,花泽类的表情淡下来,转身朝门口走去。
源二少脸色不变,却在花泽类与他擦身而过之际,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被迫停下脚步的花泽类,面色僵硬,并不去看源朝光。
源二少顺势将身子贴上去,从后面拥住花泽类的腰,手指灵活地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花泽类的身子僵硬得如同石膏,忽然大力挣扎起来,脸上出现屈辱恼火的神情——“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但他的挣扎却徒劳无功,看起来瘦瘦高高的源二少,真正强硬起来却并不是那样好对付。源二少将下巴搁在花泽类的颈窝,湿漉漉的热气全喷在他细白的肌肤上,刻意压低的嗓音有着说不出的诱惑——
“我听到了哟,”
源二少眯起眼睛笑,仿佛洞悉人心,手指暧昧地爬上他的胸口,“这里在说——好难过,救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被这样伤害?”
“你胡说什么?”
这一回花泽类轻易就挣脱了源二少的桎梏,回头怒视吊儿郎当的少年,“别太自以为是了,连爱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话一出,花泽类自己却先后悔了,他想起那个像个执拗的孩子似的源朝光,不断地打一个永远没有人接听的人电话,想起那个海边的夜晚,那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通红的眼眶——源朝光果然沉默了,面无表情的脸上蕴含着深沉的哀伤和危险。
花泽类扭过头,跨出门,准备回去,但,当他到达上岸的地方时,却发现木船不见了,心下一惊,眺目寻去,木船已经漂到了远处。
“没有将缆绳套上木桩吧,不通俗务的小少爷呀!”
源二少跟在后面出来,见到眼前的情景,嘴角翘翘,凉凉地开口。
这一回花泽类却没有反驳。
“没有办法了,跟我一起待到草灯来接我吧。”
源二少一屁股坐到岸边的木桩上,伸直双腿来舒展筋骨,点了支烟,吸了口,微微仰头,缓缓吐出轻薄的烟圈,那个姿势非常柔和非常惆怅而缠绵,与天地黄昏如此契合。然后他扭过头,下巴和脖颈形成极端优雅的弧度,透过轻静的薄烟看着花泽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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