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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第一日跟着我在城里转,你爹娘不也担心?难道我是你仇家?”
顾廉说不过孟苍舒,挠挠头,最后道:“大人,我曾经也在逃亡时跟着爹娘借住过有些家资的亲戚家,我知道寄人篱下滋味不好受,虽不知大人受了什么苦,但让老太公如此忌惮,必然是不可饶恕之事,您别太掉以轻心,就算您是两千石官吏,若是绣衣御史回去滥用职权参您一本……咱们离着京师十万八千里,辩解一句谈何容易?”
顾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关心的意思却是溢于言表,孟苍舒拍拍他的背,柔声道:“我知晓轻重,你快去拿东西,晚上带回去给你爹娘也尝尝我家乡的特产,这里都是吃不到的。”
顾廉这才满怀心事的离开。
可是为此事忧思甚多的人又何尝只他一个?
太阳下山后,大雪夜里静得怕人,孟宽却无论如何都睡不踏实,他披衣起身,去到隔壁院子看看儿子睡了没,果然灯烛的亮透过残垣断壁看得一清二楚,他本旋踵犹豫,不想打扰儿子公务,可思索一番,还是下定决心,推开了房门。
“爹,怎么还不睡,旅途奔波就多歇歇,庞县侯听说你来了,明日晚上非要请咱们吃一顿。”
孟苍舒自榻上下来搀扶父亲坐好,又往盆里填了几块炭。
他将地龙烧得最好的屋子给了父亲,此刻自己屋子里要多添炭才足够暖和。
还没坐下,孟宽就开始了他最擅长的絮叨:“你这孩子……信里只说个好字,怎么不说自己住得屋子都是破破烂烂缺东少西的?还好你爹我知道你是个什么德性,厚的帘子褥子我都带来了,有几床是你周伯娘给缝的,她也惦记你惦记得不行……”
孟苍舒是个极有耐心的人,他就这样笑眯眯的听,直到再添一回炭,父亲才将生活问题絮叨完毕,转入正题:“……孟子世到了长岭置,是先来拜见我的,我训斥他说不合规矩,怎么京里来的官不懂这个礼数他应该先见置啬夫才是道理,哪有私交拜会在公务前的?况且我和他家无甚私交好说!”
“那他必然是来说情的了。”
这样一说,孟苍舒便心下了然。
知道自己儿子是十分聪明的,孟宽也不意外他会猜中,可想了想,还是暗恼不已,哼了一声道:“他还好意思叫我世伯!他爹当年干了什么会没告诉他?缺德人生的缺德种子,我不愿意搭理,他就非说什么是他爹嘱托他来向我问安,将来也会当面向你代父告罪……真是混账话,你当年在床上快咽气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家人来告罪?”
提到伤心事,父亲的眼眶便红了。
孟苍舒赶紧给添茶顺气道:“没事,眼下我活蹦乱跳着呢,他们这时候来更好,儿子心里有办法的。”
“他们就是看你如今得势,我觉得,是有试探你记不记仇的意思,倒从我这里下手,真是臭不要脸!”
孟宽恨恨道,“我没给好脸色,也什么都没多说,只说自己是置内小丞,微末的吏员,受不起御史大人的拜见,打发他去找你周伯父了。他从京师出发来良慈郡公办,绕了那么大弯路到咱们长岭置安得什么心?当年你上任这么绕是为了见亲爹我一面,怎么?我是他亲爹不成?还要他专程跑一趟?”
这话给孟苍舒逗笑了,他好久没有这样松弛,只觉得有父亲在身边真好:“既然爹都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怎么还这样惊慌,冬日眼看就要封山了,急吼吼跑出来挨冻。”
“你是新官,就算是圣上垂青,那也没有根基,我怕你一时意气用事,因当年的事给了他不好看的颜色……”
孟宽知道这样说是委屈儿子了,可他是父亲,不得不往长远了想,“儿啊,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你娘掉下你遍走了,爹带你这么大,你就是爹身上的肉,爹如何愿意委屈你?爹恨不得给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宰了!可是爹更怕你被他们构陷,一辈子就又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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