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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油坊开始进入了紧张筹备当中,殷子霁更放下了所有事务,一心扑在建厂之上,这会子他也不催凌湙铸兵械了,所有熔炉日夜加紧打铁饼,凌湙从北山拉来的煤块起到了大用,捡着大块的煤疙瘩投进火膛内,嗡一下火力就上来了,再有他让蛇爷找木工做的手拉鼓风箱,对准膛口鼓鼓生风,效率空前提高,百余铁饼之前需要两至三天才能出,现在一天功夫不到就给弄了出来,殷先生心生豪情,一气叫打了上千块铁饼,也就凌湙带的生铁足够,不然可满足不了他如此壮志,叫齐葙很是笑话了一通。
遇到有能力的主上,便是底下跟着做事的人,也跟着受益,什么事情都能生出一股背有靠山的底气,走路都带着风。
到了这会儿,所有人也都知道了那黑疙瘩的妙用,当真比木柴经烧,凌湙苦哈哈的又开始画炉样,为使散碎煤炭起到最大效用,又画了煤机子,空心圆铁里戳九根眼桩,让铁匠师傅烧制,之后他又连着蹲在城南三四天,领着几个老师傅一起研究煤球。
这玩意他还是小时候看隔壁大爷搞过,知道里面要渗黄土,为了掺出合适的比例,硬生生呛了两天煤烟,小脸熏的乌黑,才终于捣鼓出了和印象里一个样的蜂窝煤。
之后凌湙开始不惜钱的让人造炉子,同样摆在铁匠铺里供应积分兑换,而头一批领跑的得奖者,已经攒够了积分,在一片敲锣打鼓中,接过了凌湙亲自递到手上的各种铁制器具,至此时,所有人的心都活了,那些还在观望的,袖手准备看笑话收场的,统统都坐不住了,开始盼着每日卯初的到来,便是有年纪不到的小子,和年老却自认腿脚还利落的老人,都蠢蠢欲动的想要加入。
凌湙给了他们另一项工作,搅煤炭、打蜂窝煤,十个一组,一组一文钱,手脚快的一天能打上千个,若家里有老有小的,刚好配合着来,攒够两千文,也就是合二两银后,就可以去铁匠铺子换个炉子回家。
那些原城南住户,拆了家虽被安置,却老觉得这日子不够安稳的人,这下子心彻底放进了肚子,老牵着小,妇人带着小媳妇,统统回到了城南老区,看着老师傅手把手的教了两回怎样压煤球的手艺后,就再也没闲下过。
除了吃饭就是压煤球,饭食仍在免费供应,压煤球所得就是净赚,一家老小妇孺齐上,最少都能挣三两银,每日拿着工签去垂拱堂账房会钱的时候,就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候,特别是捧着第一笔到手的银钱时,激动的全家抱头痛哭。
破衣烂袄的不要了,全家挤一床被的也不挤了,上西门商铺,扯布做衣裳,买绵缝新被,以前为了两口吃食起龃龉的,这回碰面也不互相吐口水了,纷纷扬着一张笑烂了的脸,炫耀着自家打了多少煤球挣了多少钱。
边城的这个冬天是温暖的,有吃有喝还有煤炉,北山那块地方,成了全城青壮挣外块的宝地,他们早晨跑操,过后被拉去城外的荒地开垦荒田,下午回城西城北按凌湙画的宅基图打地基,每日忙的驴一样不得歇,就这样,到了夜里,他们也不肯休息,偷偷三五成群,背着框拉着车往北山摸,到天未明时回,一晚上的煤矿按斤称重,最少能得二两银。
西门建油坊的事,当天就传的满城皆知,全城人都知道,新来的这个城主弄出了菽豆油,且定价亲口由他承认,只十八文一斤,如此震荡的消息,说的人跟梦游,听的人也跟梦游一般,为了到时能有钱吃上豆油,他们现在是铆足了劲攒钱,钟楼处天天有人去看消息,看上面各处的招工消息,今天哪缺人,要多少个,你喊张,我喊李,都不用登记员吆喝,他们自己就把队伍组齐了。
是的,凌湙的头衔变了,不是他自己要求变的,而是百姓们自变了称呼,边城主管人,就是边城之主,所以凌湙就是他们的城主,随意府也被他们私底下直呼城主府,走哪处望见凌湙远远的打马来了,都会停下扬着张笑烂了的脸大呼城主大人好,哪怕叫凌湙纠正过,下次见面,也还是大声招呼城主大人这个词。
从前他们不愿意称虎威堂的人为主,哪怕虎威堂的人自封为主,落他们嘴里,也都是堂口里的谁谁谁,凌湙从进城开始,就没说过自己要当城主,只说自己是这个城的主管人,然而,城内百姓却日渐承认了他的城主地位,并从心里服他。
这样一个风光霁月般的少年公子,来到他们这个要啥啥没有的破边城,如果官方无法承认他的地位,那就由我们这些一穷二白的老百姓来亲口为他正名。
城主大人,这个称呼他值得。
边城的采购队在扩大,殷子霁怕油坊建好后菽豆供应跟不上,找齐葙给他组了八支马队,分往陇西府外四个方向的村落去收菽豆,觑着跟凌湙汇报油坊建造进度的时候,问了下跟百姓直接收菽豆的价格,得到了与心里一样的价钱,三文。
虽然知道凌湙大概率是这个答案,可真当从他嘴里听到的时候,殷子霁仍然小小感动了一下,是认真的给凌湙行了个先生礼,敬服的叹道,“某格局不如你,公子要办大事,却能忍下与民争利的功利心,只这一点,便叫某惭愧,公子,殷子霁心悦诚服。”
自来成事者初期积累资本时,都是蚊子腿也不舍得放过的,凌湙的作为明显有壮大之感,却从始至终没有要让百姓为他买单的意思,殷子霁纵观前后史书,就未见过这样的人,因此,内心里的震动不可谓不深,与齐葙更是袒露了自己的观点,只待时机投合,便与凌湙行了主仆之契。
齐葙与他是一个意思,凌湙倚重他,将手上所有兵力交予他统管训练,就是刀营里的几个,见到他都先生先生的尊敬着,这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懂。
可凌湙这么撒开手不管兵事,也实乃分身无术,有了煤,铸兵之事迫在眉睫,可煤也有用于民生,他又不是全然无知,既然知道就总想着替这里的百姓改善一下生活,于是煤球煤炉子应孕而生,再有一直说的砌窑烧砖的事,因为条件有限,只能先建最原始的土窑。
先在地上挖一个圆形大坑,就地取材,用岩石块打好土窑的基础,留出烧火口、装坯出砖的窑门和窑顶排烟的若干烟筒,再砌好大肚型窑身,外围堆土,打牢夯实,一个最原始简易的砖窑就建成了。
这种窑经不起多烧,且还不能上去就使煤烧,煤火太旺,烧一窑就塌,所以,这种原始土窑只能柴烧,等出两波砖后,再扒掉用烧出来的砖在地面上重砌更为科学讲究的直轮窑,只要能建出直轮窑,一日的砖量就能上万,那答应百姓们的房子也就指日可待了。
他现在完全陷在土建队伍当中,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个来,因为本身不是学的这个,自己都是在摸索当中进行,要不是记忆够好,他都不能凭只言片语和脑子里的图结合。
这里还得亏的一个人出现,就是秋扎图的族长,凌湙答应了要去见他,结果到了城南就走不脱,生生过了见面时间,天黑透了才陡然想起还有一个重视的人没见,忙跳上闪狮就往城东厌民地跑,半路上遇到来寻他的秋扎图,他一头一脸黑煤灰,模样脏乱狼狈,秋扎图本还有些难过,觉得无法对族老们交待,明明说好了时间两方见面,结果凌湙没来,生生叫人起了被轻视之心,族老们本就有心结,这下子,更不愿听他说凌湙的好了。
凌湙这一身凌乱的跑来,不止他惊了,连板着脸的老族长也惊了,这怎地来做客还弄的这般模样?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是为了砌窑烧砖才搞成这样的,凌湙小脸当时挺苦,就着秋扎图打来的水洗脸,边洗边给站在旁边的老族长说话,说自己掌不好最后泅砖的工序,怕把第一窑砖给烧毁了。
城南的土质就是能烧砖的黏土,前期工作拉土、筛土、洇土、和泥、做坯,都很顺利,就是倒模的时候,因为有提前打好的木制框架,泥和好后往里装,有人手帮忙,一块块倒在铲干净的地面上晾晒,也没耽误多大功夫,可凌湙心大,想一气烧出青砖,于是最后一道工序就卡在了泅水上。
凌湙饮了秋扎图给他倒的水,不在意的抹了把嘴道,“红砖不耐边城气候,时日一长容易风化,我就想直接起青砖房,可青砖比红砖多一道泅水工序,一个掌握不好,窑就得炸,如此我便使人另建个的丈宽的小馒头窑试烧,这一试,果然……”
说着就两手一摊,现出一股无奈来,“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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