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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无虞午时总算赶来,他一脸晦气:“从未见过那么难缠的谣棍。”
此时崔霁正端着一个盆子路过,姬无虞看了一眼,盆中满是蠕动的蛊虫,姬无虞脸都绿了,不受控制地干呕出声,他逃似的离开了这里,燕山景尾随他,拍了拍他的背。
她好笑道:“你可是蛊学世家的世子,你怕虫子?”
姬无虞扶着栏杆,半天缓不过来:“我十岁时刚回雪廊,我爹搬来五大缸的蛊虫,教我认。我哪里见过那世面,吐了三天三夜,而后人家都笑我胆小鬼。之后我更能适应论理,实践总是很差。我从不养蛊。”
燕山景看了那些场面,只觉得神经发麻,但更多是庆幸他们还有救。此时,她也疑惑,她问道:“你这么怕,怎么会选你当世子?”
“我祖母说,姬无忧心术不正,当不了世子。”
姬无虞直言道,以前他还能替大哥遮掩,觉得祖母说话太过分,但现在他也承认。眼下唯一不承认姬无忧无可救药的,恐怕只有他们的亲娘了。
“姬太君眼光老辣啊……你当世子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姬无忧可能才十几岁,还是风度翩翩的大公子吧,她就那么说了。但你这个世子,其实也当得很勉强,你十岁前茶剑道人不教你的吗?”
“我祖父是中原人,他来自丹枫山庄,一直都用剑。他说初相识时三言两语就被祖母骗到了南理,结果来了适应不了,可我爹又快出生了,他熬了二十多年,熬到我爹娘成亲了,就离开了雪廊。他不可能教我。”
燕山景轻声道:“我想,我去了南理,也一定和茶剑道人一般适应不了。”
姬无虞捏紧栏杆,他回头看她:“你要不要散散步?这里好闷。”
两地难
人们常常晚饭后消食,但燕山景和姬无虞却在午饭后并肩散步。幽阳谷遍植芭蕉,芭蕉深处有人家,鸡鸭鹅满地跑,常有儿童拿着玩具疯跑。
姬无虞轻咳一声:“牵手吗?”
说来也奇怪,什么都做了个彻底,牵手他还要询问她。
燕山景莞尔一笑,将手递给他:“喏。”
她的手有很多练剑出来的茧子,可此时被他的手包住,却那么柔软。在九蛇山上,两个人不知牵手跑过多少次,姬无虞此刻还是脸红了,燕山景看着他的红脸,她付之一笑,转头去看头顶的拱桥,拱桥上爬满了绿藤,藤中鲜花蓬勃,薄雾濛濛,露珠落如雨,点点湿青苔。
竹楼二楼开了窗子,那窗口挤了三四个笑脸,都是孩童的脸,他们笑嘻嘻地对着一身南理人打扮的姬无虞道:“阿哥带阿姐去哪里玩呀?”
姬无虞忽然拉起燕山景:“快跑!”
燕山景被他拽向前,差点踉跄摔了,身后就是孩子们的笑声,和往下泼水的声音。
上了拱桥,二楼就成了一楼,窗口的孩子们见势不好,一哄而散:“要来抓我们了!”
燕山景甩了甩湿乎乎的袖子:“他们为何要朝我们泼水?”
“南理孩子,总是如此。”
姬无虞摇头,他料到了,几乎那几张圆乎乎的脸一探出窗户他就猜到他们想干什么。
“是婚礼习俗,南理人成婚会有孩子朝小夫妻洒水,意味着祝福多子多孙。所以有些孩子碰到青年男女路过,就往下倒点水,那就不是祝福了——只是想看人狼狈而逃。”
姬无虞解释得一本正经,燕山景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原来如此。”
她也没话说了,姬无虞松开了她的手:“离我远些吧,幽阳谷人家多,保不准还有一窝孩子要往你我身上泼水。”
燕山景嗯了一声,背着手快步走开,她一回头,姬无虞愣住了,燕山景说离远些就离得很远,燕山景开怀而笑,继续往前走,她不用看,也知道他会跟上来。
姬无虞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踩水车。水车上边的石头长了些苔藓,燕山景赤足踩在石头上,清晨她并未如何梳发,只挽了个松松的髻,她头顶芭蕉叶,绿盈日光洒在她脸上,她招手:“你来了。”
“嗯,我来了。”
姬无虞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溪水中的槐花打着转儿去了下游,他学燕山景的样子,也顶了一片芭蕉在头上。
“我和观棋之前在葫芦州划船,啊,你不认识观棋,她是我师父的孙女,也是我在净山门的好友。我和她一人顶一片荷叶,有一次一只小青蛙睡在了观棋头上。观棋一动不动任由它睡,直到观棋划完了船,摘完了莲藕,薅完了荠菜,青蛙都乖乖地待在她的头顶。观棋把荷叶放在了岸边,我们乘着夜色回去,一路蛙鸣蝉叫。”
姬无虞伸手划水:“我和弟弟——哦,我有个小弟弟,他今年七岁,身体很不好,不爱吃药,我答应他陪他去找燕子,他才吃药。那天燕子们大约有集会?我们在黄柳丝渡口看到了很多燕子,他很开心,我也开心。他回去画了画送给我,我一直留着。”
燕山景微笑:“真好啊。”
“嗯,真好啊。”
姬无虞低下头清理靴子上淤泥的功夫,燕山景已泼来了水花,她早就想这么干了。姬无虞一抬头,清凉溪水兜了一头脸,他正沉浸这温馨美好时,燕山景居然拿水泼他,这怎么可以忍?
姬无虞自然不忍,两个十八九岁的人在溪水边打起了水仗,衣衫又湿透了,燕山景一时没站稳,从石头上摔下来,正压在姬无虞身上。
他摘掉她头顶的绿叶:“狐狸狡猾,燕山景脚滑。”
她今日白衣红披帛,他抓住了红色披帛,就抓住了燕山景的狐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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