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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每逢那時,晏泊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要同她講,哪怕是路上所見之一草一木這等極其細微的瑣事,在他道來,也有無盡意。
紀雪城往往陪著他捧腹而笑,偶爾也不吝發表一兩句評論,倒是讓晏泊頻頻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不知有幾分誇張。
回家之後,她獨自一人沉溺進筆記本里的陳舊世界,困囿於向娟的哀婉和落寞之中。
她從文字里重認識自己的母親。
在此過程中,紀雪城發現一個現象——向娟時常占用當天日記的大半篇幅,去追憶和紀文康的過往,用詞之婉轉幽微,不可謂不引人動容。
記錄這些回憶的所屬日期,並沒什麼規律,但其中一天,卻是向娟的生日。
紀雪城記得,那天,自己的父母罕見地吵了架,就在花房裡。
她並不在場,可是鬧出來的響動卻足以將她從迷濛的睡夢中驚醒。她隱隱約約聽見向娟的哭泣,以及紀文康激憤的話語:「……你就不能給我懂事一點!」
黑暗裡,紀雪城蜷縮成一團,本能地畏懼。後來聲音漸息,她才重入睡,第二天晨起,家中風平浪靜,恍若無事發生。
所以,難道是在那次激烈爭吵之後,向娟寫下這些,用以充當自我的麻醉劑?
紀雪城的目光停留在此頁的手寫日期上。
如果她沒記錯,那場史無前例的爭吵,應該發生在那個陌生女人不請自來之後。
事到如今,心中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幾乎只差最後一層窗戶紙,她就能知道當年的真相。
紀雪城將自己埋進燈光的庇護里,久久掙不出那潭泥濘。
父母之間的陰霾並不會清算到她的頭上,但卻在經年累月的潛移默化里,把她性格中的某一面,塑造成形。
渴望得到、害怕失去。
同時固執地認為,失去才是宿命。
甚至在和晏泊戀愛之初,她還曾陰暗地嫉妒,究竟是怎樣的家庭,才能成長出這樣恣意愛憎的性格。
他怎麼知道什麼是愛?
他怎麼會懂得如何去愛?
這不公平……
不公平。
凌晨十二點,精神的疲憊和身體的清醒並存。
紀雪城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剛轉身,就撞見了晏泊。
「還沒睡呢?」他問。
「沒。」紀雪城搖頭。
室內開著地暖,溫暖如春,兩人穿著單衫,神色俱是清醒。
晏泊張嘴,明顯是想說什麼,卻被紀雪城率先打斷:「晏泊,我想問你個問題。」
「問。」
「你……會吵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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