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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敏于幽暗洞穴中,巧取石笋,堆砌成阶,以便挥刀开掘。她珍视手中孤刃,犹如珍视生命,挖掘时慎之又慎,未尝用撬,唯以深厚一元气功贯注刀身,旋、砍、劈间,尽显精妙,力求刀刃无损。如此,进度虽缓,然山石坚硬,犹如磐石,每一击皆需全力以赴。诗敏心无旁骛,依计而行,昼开夜息,以白菌为食,清泉为饮,调息养神,日复一日,于绝境中求生。
历经半年苦守,诗敏终破石而出,重见天日,立于山坡之上。她放声痛哭,声震林樾,枝叶纷飞,野兽虫鸟皆为之惊悸。近者坠地不起,远者魂飞魄散,森林之中,一片肃穆。诗敏泪尽,起身见一死鸟,海碗般大小,心中诧异。细观之下,方知为哭声所震毙。环视四周,死鸟遍地,她不禁陷入沉思,自身功力之增长,竟至如此境地。
诗敏轻抚身旁海碗粗的树干,一掌拍出,树应声而倒,轰然声中,枝叶纷飞。她恍然大悟,功力增长之因,或在于那白菌。念及钟逸,她心生忧虑,不知他身在何方,是否安好。她决定携白菌为礼,寻觅钟逸踪迹。于是,她伐木为盆,再入洞穴,采得满满一盆白菌,方才离开这半年栖身之所。
诗敏遍寻森林,未见钟逸,遂仿其呼唤之法,踏枝高呼,期望钟逸能闻声而来。然月余苦寻,森林几被踏遍,钟逸仍无踪影。诗敏无奈,只得另寻他途。她忆起钟逸曾言,中土吴越有马来坡其人,遂决定前往钱塘,于马来坡磁器店等候钟逸。
诗敏换得山民衣裳,悄然离开森林,西行十日,进入后唐国境。她修为深厚,途中虽有毛贼窥伺,却难伤她分毫。她衣着朴素,无人注目,即便有识货之人,欲图不轨,亦难觅其踪。诗敏采得的白菌,更是价值连城,一进长城,便有药材商上前求购,开口便是十两金子一朵。诗敏机智应对,以二十两金子一朵成交,换得一身华服,租得马车,南行而去。
至钱塘,诗敏购得大宅,布置家园,方去赵南胜等七姓人店铺,托其传信回高棉,报平安于父王母后。而钟逸自那日醒来,便满山遍野寻找诗敏,其呼唤声回荡于森林、草原,甚至牧人家中。他形容枯槁,心力交瘁,却仍坚持不懈。
牧人们闻其声,初以为是哪家男子痛失爱妻,疯狂呼唤。后觉其声飘忽不定,犹如神音,遂心生敬畏,聚于森林边缘,搭起帐篷,祈求神佛赐福。神佛似乎有灵,所求皆应,金银财宝、贵重药材、山珍异宝,应有尽有。于是,帐篷如白菌般遍地生长,形成一座帐篷城市。喇嘛、盗匪亦闻风而来,各怀心思。
然这一切,皆为钟逸所为。他初时并无心为百姓造福,只因怜悯牧人,顺手赠予金银。后金银耗尽,又赠野物、药材,使牧人受益匪浅。有心人察觉此异象,开始探寻其因。而诗敏与钟逸的传奇故事,亦在此地悄然流传开来。
他自己,长时间寻觅诗敏无果,神志已渐恍惚,不再呼唤诗敏的名字,只是盲目地在森林中徘徊,无论是天空、地下,还是森林深处、草原广袤,他都无目的地游走。
这一天,钟逸又漫步至北方森林的边缘,偶遇一场争斗。他未及细问,便冲动地加入战局,以一顿猛烈的拳打脚踢,将众人打得狼狈不堪。此时,一位身材魁梧、光头秃顶的大汉怒吼一声,冲入战场,不知怎地一把擒住钟逸,将他凌空旋起,再重重摔出。钟逸虽已筋疲力尽,神志不清,但身为武学高手的本能仍在,他身形一转,稳稳落地,仅只是轻微晃了晃。
“叽哩哇——”
一个清脆的异族女声突然响起,吸引了钟逸的注意。他不由自主地转身望去,只见一位异族少女正站在那里。她身材高大健壮,头戴狐皮帽,却难掩其秀丽的面容。钟逸眼前一阵恍惚,竟将这位少女误认为是诗敏,他大喊一声“诗敏”
,张开双臂便向她扑去。然而,就在这时,钟逸腰部突遭一脚重击,他支撑不住,摔倒在地,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踢倒钟逸的人也未占到便宜,惨叫一声被摔飞出去,伤势似乎比钟逸还要严重。这场争斗因此暂时平息下来。
当钟逸再次醒来时,已身处一座帐篷之中,躺在干草堆上,身上也覆盖着干草,仅露出一个头。他逐渐恢复知觉,耳中传来异族人的交谈声、马嘶声和牛羊的叫声。钟逸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心中又涌起对诗敏的思念,他喃喃低呼:“诗敏,你在哪里?”
就在这时,一位老妇人走进帐篷。她看见钟逸睁大眼睛,面上露出谨慎之色,立刻叽哩咕噜地说了起来。钟逸努力集中注意力,才听出她在问自己是否醒了。他不想回答,目光呆滞,这让老妇人误以为他还没有恢复意识,于是上前探手试了试他的鼻息。钟逸嗅到老妇人身上难闻的气味,忙把头扭向一边。老妇人见状,面上露出笑容,自言自语道:“醒了就好!睡了十多天,总算没有死。”
她又扫了钟逸几眼,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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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逸听了老妇人的话,心中一振,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他暗想:“对,我不能死,我还要找诗敏。”
他试图坐起来调息,却发现身体仿佛已不属于自己的了。不过,他并未感到沮丧或悲哀,而是顺其自然地闭上眼睛,暗中调息。幸运的是,他一身功力犹在,调息并无困难,只是气息微弱了许多。再者,他的玄关已通,会阴已开,气血一动功力自生,很快他又感受到了功力的存在。于是,钟逸坐起来盘好腿,开始真正地闭目调息。
又不知过了多久,钟逸感觉到有人试图接近他。他的一元气功自然而然地将人拒之门外,并束缚着来人,不让他对自己采取不利的行动。钟逸收了功,睁开眼睛,发现帐篷里似乎明亮了一些,身体还觉得有些冷。他好奇地将目光射向光照最强的地方,只见一片雪白。定睛一看,原来是满地的雪。钟逸意识到已经下雪了,又想起自己和诗敏是在初夏时分失散的,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他不禁心中暗自生痛。
“诗敏,你还好吗?下雪了,你们那里冬天有雪吗?这里的冬天好像比我们那里的冬天还冷,你可要多穿衣服呀!”
“喂,——”
钟逸耳中突然灌进一个少女的娇叱声,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收了回来,定格在一个穿了一身皮毛的身体上。那人头戴一顶灰棕色狐皮帽,露出一张清秀的粉脸,直直的鼻梁透露出她坚强的性格。钟逸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再一看其人身材高大,几乎触及帐顶,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个人是在哪里见过的。钟逸不想理睬她,只是眨了眨眼睛作为回应。
“你这个人是不是人啊?睡了十多天,坐了十多天,怎么还没有死?刚才是不是你不让我动?”
钟逸看懂了她的话,但还是不想理她,只是点了点头。他感到肚子饿了,便不顾身边的姑娘,自己站起来走出帐篷。帐篷外还是连绵不绝的帐篷,除此之外就是厚厚的、刺眼的白雪。帐篷旁边是一个羊圈,几十头羊挤在一起,身上满是积雪。钟逸暗自皱了皱眉,但看见漫天飞舞的雪花,他只有暗叹一口气。他伸手一吸,一只七八十斤重的健壮公羊就到了他手里。那只羊似乎很温顺,动都没动一下,也没叫一声,就被钟逸低头咬着脖子吸血,同时欣赏着雪景。
帐篷里跟出来的姑娘看见这一幕,眼睛瞪大了一倍,死死地盯着钟逸。她又将钟逸上上下下地审视了无数遍,还是没能看出钟逸到底是什么人、鬼还是神。
钟逸身穿一身蓝色劲装,虽然穿了几个月,但看上去仍然干干净净;头上的浓黑发丝用一根价值不菲的玉簪绾着,披散在身后,上面沾了一些草屑;面上清洁无尘,只是瘦了一些,显得少了几分生气;腰上系着一条皮制的长袋子,用绳子紧缠在腰上,其上还挂着一把破旧的入鞘短刀。
钟逸又将羊吸得只剩一张皮,丢在地上。他回身看见身边的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便打开袋子,随便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晶亮石头。他抓起姑娘的手,将石头放在她手心里,再将她的手合拢,然后放下那只手,又走进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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