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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时才知道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当日端王府遇袭,极险的状况下侍卫协同暗卫护许常稚出行,过山路时突逢大雨,疏松的山体引来规模恐怖的泥石,乱流中十六人全部丧生。许常怀得到许常稚命陨的消息后怒急攻心,昏迷了半天后才强撑着精神着手去查。传报的暗卫横死,山雨将一切行迹掩盖,放下手中事物的他在石堆中找到了一些沾了碎肉的上好云锦。
心火焚魂,许常怀一霎时步入许常稚消失的极境,后来人说那时端王的面色恍若命绝,甚至于无力再抽出手解决朝堂内事端。下派的大臣借此机会在各家的授意下对他进行撕咬,端王冷眼看着,狠狠扯下突然生出的白头发,赤目勒令自己的手下人将所有尸体连骨带肉全部找到。
他的确平静过一段时日。
手中的雀鸟消失,但端王想要的江山还在。他没有立刻开启保存着尸骨的冰棺,对自己犯错的兄弟也即将从轻对待,可他难有好眠,即使是小憩也会有故人入梦。御医听过他醒来后的呓语,围绕着王府上那位地位尊崇的小夫人。
“我的囡囡……”
端王嘶哑的声音像破损的风箱,“他在我的梦里很开心。”
“喂鱼、荡秋千、去街上吃糖葫芦,很娇嗔愉悦,像小鹿一样自由自在。”
“唯一不好的,他自始自终好像都是一个人。”
“但这怎么可以呢?这不可以。”
端王揉着正剧烈疼痛的头低声发笑。“我的囡囡出生于勾栏妇之腹,他应该好好的做我的娼妓,时时刻刻想我献媚讨好,每天都惊惧地警惕着随时可能会到的扼颈剜心。”
他在日复一日的梦魇中变得有些过于疯狂了,于是放下了慈悲。
端王任由调查的官员卷走自己的部分血肉,转手对自己同脉的兄弟显露杀意。后宫的贵人惊震,才知道往日里不入耳的风流已经变成夺命刀,她委托父亲实施保护举措,但传达给线人的消息在中途被掉了包,白发白须的钦天监前任监正入了端王门府,没有等待很久就得到了他的接见。
早秋,一些银杏叶的叶边已经变成黄色。
老监正被大管家领着走向南边的冰室,一路的冷腥气味让他暗觉不妙,之后他披上棉服,接受觐见的端王着一身玄黑的袄袍坐在最里面,身边是一些冻硬了的人皮,他身上裹满的暴戾的杀伐气让原本熠熠生光的紫薇蒙尘。老监正看着面无表情的他,好像看到一只来自地狱的恶鬼。
恶鬼给了他一个莫名的眼神,张开獠牙客气地发问:“监正,母亲可有什么嘱托?”
老人的心神愈发不定,他隐约察觉出了一些差错,可常年贪享的安逸让他丧失了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母亲为儿子的筹谋总是没错,他没有时间考虑了,将大人交代好的话和盘托出:“命星淡黯将落,斯人已逝。”
“雀占鸠巢,王爷,这正是你实行多年计划的好时日。”
老监正八十九了,是鲜有的长寿,可他还是没能够到鲐背,过于年迈的他没有躲过拔剑的端王,飞溅的血被冻成了红色的冰。
“这说法好像和外公交代的不一样。”
端王收鞘,积压了多日的阴郁在此刻全然散开,许常怀躬着身用颤抖的手去摸自己不眠不休了几个日夜拼凑出的人皮。他看着烂肉中不足半寸的整齐刀口,捂住脸吐出了尖利又混沌的笑声。
初秋来了一场急雨。
回城的路被搁置,好在顾拙已经不再断续发热,伤口张出了新鲜肉痕,他耐不住,总有许多时候想要挠它。
大夫不敢强硬地嘱咐这位手段雷霆的顾大人,于是将医嘱转化为请求递到了他的枕边。许常稚乍然接到这样一份属于自己的任务,在受从若惊的同时,也努力地想要将其好好完成。
他开始的时候觉得顾拙会听自己的话,于是磕磕巴巴地下了不要摸伤口的命令,毕竟是这个人信誓旦旦地说要当他的弯刀。但顾拙不完全由他掌舵,这个小许常稚三岁的年轻男人总对他保有一点淘气,尽管许常稚不愿意承认,可他确实觉得自己在被对方玩弄。
“怎么办呢?”
不再虚弱的顾拙对他眨眨眼睛做无辜态势,攥着许常稚的手腕让他摸自己的胸膛,“伤口实在是难受。”
这能够怎么办?许常稚抽不回手,看着对方有酒窝的恶劣微笑也生不出气恼,几乎是妥协的,他咬唇去问顾拙:“你怎样才能不犯这种错?”
他说得有些过于严重了,角色好像变成大人、又好像成为了老师,可顾拙没有去纠正他这份偏歧的认知。许常稚皱着细眉认真苦恼,嘴上的胭脂被牙齿吞没——这是一张很漂亮又脆弱的脸颊。顾拙没有忍住,凑到许常稚跟前对那张唇亲了又亲。
许常稚受到惊吓,片刻后脸就泛起红色,他被顾拙的偷袭烧得头疼,心也砰砰直跳。他想跑,但又想起大夫拜托他时那张气色凝重的脸。自己应该退缩吗?许常稚费力地进行了思考,最后他迟疑着,主动伸手去抚摸顾拙半边冷硬的侧脸。
一股不太强烈的背叛感从他的尾椎生出,而顾拙的手揽着他继续向前。许常稚坐到了对方的腿上,双手撑着顾拙的肩膀居高临下地和他接吻。一切并不是全然静谧的,他的耳朵听到黏腻绵密的水声,顾拙的掠夺循序渐进,这比起许常怀来说太温柔了,许常稚抓着对方的衣服,在下一个呼吸后主动地撤开。
“这是您的奖惩方式吗?”
顾拙罕见地用起敬语,好似自己真是许常稚手下忠诚的犬马。可是犬马不会戏谑他的主人,许常稚被钳制,顾拙抱他的力气未减,他仰起头用脖子接受着他步步紧逼的啄吻。
很奇怪。他在这种抗争中存蓄着一口气,认为自己让自己成为了某种能够进行交易的物件,这应该带来耻辱,许常稚的睫毛颤抖,在一阵又一阵断续的思考中沾上眼泪。
他好像没有那样的不乐意。
太奇怪,他哽着声音吐出浊气,也太轻贱,他无法否认这一点。可是面对的人不是许常怀,许常稚再次张开嘴巴和顾拙缠绵着,模糊地得出一个只属于他个人的论断。
“我不想用自己作为某种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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