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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户跺了跺脚,他平日里对百姓作威作福惯了,此时终究不敢一个人乱逛,也加快脚步,追向李秀。
几人跟随人流,一起来到镇上的西市场。
这里平日里是商贾聚集摆摊的地方,东侧是周遭村庄农民猎户渔夫之类的也在这里买卖货物,西侧则经常有大宗货物扑卖,因为会有几百石粮食的买卖,所以这西市场修得异常广大。
此时这片市场已经成了一大片空地,大量被烧毁的棚子,倾倒的木梁被堆在市场一角,周遭全是断壁残垣,少数没有倾倒的房屋墙壁也是黑黢黢的,似是前几日遭遇了大火,却又被控制在了西市之内。
只有李秀眼尖,借着晨光可以明显看到,无论是倒塌的墙壁上,还是烧成半截的布帐上,甚至脚下的青砖上,都有或多或少的黑红色血迹。
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李秀心中虽然也有所猜度,但是说他有如何触动那就扯淡了。
说句难听的,山东这个地方,从宋徽宗那时候就开始乱,到现在已经乱了几十年了,中间死了的人不计其数。
更遑论完颜亮篡位后,又是迁都汴梁,又是安置猛安谋克户,还集结大军征伐天下。
这些民夫钱粮田产从哪里来?还不是从普通百姓手里抠出来的!
没了田地,没了青壮,春耕秋收都没了着落,粮食自然也不会再有。这种恶景,在整个中原河北已经持续五六年了。
而如今的山东两路,已经有数以万计的人作了贼!也已经有数以万计的人成枯骨了!
与这些人间惨事相比,大伊镇上生的事,在李秀看来,根本就算个屁。
然而当李秀看到市场最北侧那一片高台之后,却还是愕然。
这个高台大约是以前大宗扑卖的场所,有半人多高,百步长,三十余步宽。
此时台上的边沿站着几名披坚持锐的甲士,而靠内侧则是有几张桌椅,主位空着,侧位有一名中年文士正在数摞文书中翻找着什么。
而第一时间吸引李秀目光的,除了在风中招展的四面写着‘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的认旗,就是在高台正中央站立的高大青年男子了。
“打了一天交道,你们都识得我刘淮刘大郎,我就不废话了。”
刘淮站在台上,借着晨光同样翻看着手中文书,扯着有些嘶哑的声音来言:“邓铜盆来了吗?邓大郎在哪里,应个声!”
“来了!俺来了!”
一名头戴白巾的中年男子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挤开人群,来到高台前,抬起头,目光祈求的望着刘淮。
“邓铜盆,杀你父兄妻子的金贼唐括洪,昨天已经被我军阵斩。”
说着,刘淮又对台子侧后方招了招手,两名宋军甲士推搡着数名垂头丧气的金军俘虏来到台上。
“这是那一什人,谁参与了,指出来!”
唤作邓铜盆的中年男子只是一怔,那夜兵荒马乱的,又是逃命,能匆匆认出为的金人已经不容易了,又能如何能认得许多人。
然而下一瞬,邓铜盆就反应了过来,那仇人竟然在昨日就死了?!竟然已经死了?!在这一刻,被愤怒压盖的某些情绪汹涌而出,邓铜盆竟然呆立在当场,布满血丝的眼睛圆睁,豆大的眼泪却是滚滚而下,止都止不住。
刘淮叹了一声,虽然这种宣判政治表演的意义大于维持正义,但是这种事情这两日见得许多,有些感同身受后,自然也会反过来催人心魄。
“邓大郎,这些人都是那唐括洪的手下,跟着他杀过人,可你总得指认一二,我才好明正典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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