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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猜的,我看你……老不搭理他。”
嚼子尴尬的笑了笑,抬手抓头发的时候,烟灰就轻飘飘的落在头顶。
“我不搭理他?我什么时候……”
条件反射般的反驳到一半,我突然住了口,烦躁不安的想了几秒钟,我才终于叹了口气,“啊……还真是,挺长时间没怎么跟他说话了。”
“是啊,要不我怎么就找你来了呢。”
嚼子如释重负,“能说说怎么回事儿吗?”
“……嗐。”
我揉眼睛,“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吧……觉得、觉得……怪欠他的。”
“什么呀这都……”
嚼子哎哟起来,又连着抽了几口烟之后,他用力把烟蒂碾在烟灰缸里,“你瞎说什么呢。”
“是真的,谁也不是瞎子,‘桥’闹成这样儿,有我一半儿责任,我心里清楚。”
“你清楚个屁啊你!”
嚼子噌楞一下子就站起来了,他在原地愣了几秒钟,接着像在跟自己发泄一样的用力叹了一声,又皱着眉狠狠抹了把脸之后,那种让我一道紧张起来的态度才总算得到些缓解。
嚼子泄了气似的跟我说,九儿,什么都别瞎想了,事已至此,咱先跟着川川把“桥”
撑起来再说别的吧。
“撑起来……再说别的……”
我痛苦的揉着太阳穴,继而把手掌沿着鼻梁无力的滑到嘴角,终于,我发出了一声诡异的笑,“……等真撑起来了,还有什么‘别的’可‘再说’嘛……?”
嚼子瞧着我,好半天就只是沉默。
那段时间,是继灰暗的童年时代之后,我人生的第二个低谷,它低到了我无法想象的水平。
坦白的说,我想林强,这种想纠结着惦念,愤恨,和突然失去他的空旷感。
那段时间,我不和任何人主动交流,我只是一个人住在新买的,收拾了那些让我破坏掉的东西的大房子里,每日每夜,也没日没夜。
我会在晚上辗转反侧,我会在想林强想得快疯了的时候把手塞到裤子里去发泄一样的揉搓只有他碰过的玩意儿,我弄得自己很疼,疼到不能正常勃起。整个人团在被子里,我闭着眼等着那股疼劲儿过去,然后,我就又好像触摸了极度肮脏的东西一般,猛的把手撤出来。我用了多大的力气咬自己的手背,我不记得了,我只是在复杂的疼痛中渐渐睡过去,直到第二天天亮,看见手背上带血的牙印,才冷冷的嘲笑自己的龌龊。
该,让你丫自慰,你丫就他妈那么欠干?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劲儿玩儿自己老二?疼了吧,活该!让你也知道知道咬这么一口有多疼,你也该知道知道了!
我这么想着,这么讽刺着,谩骂着,然后在猛然记起曾那么鲜明的出现并且挺长时间留在那片苍白的皮肤上的我的齿痕时……终于颤着嘴唇,攥着拳头,狠狠的闭上了眼。
原来,生生的把皮肤咬出血来,会这么疼。
我恍然明白。
那是一种蛮横的伤害,是一种撕扯的,割裂的苦痛。
九七年,香港回来了。
香港回来了,林强走了。
林强走了,汤小燕也走了。
想到这儿我都觉得挺可笑的,这一年似乎是个大去大来的年份,该来的来了,不该走的走了,不变的,是来去之间从未停下脚步的光阴流逝。
嚼子说他要离婚的时候,我一点儿都没惊讶,其实我是早就预料到他要离婚的,只不过就是个早晚的事儿而已,当初在嚼子出了汤小燕那档子事儿的时候我就想过,这孙子稀里糊涂走上铺满地雷的红毯,就同样会稀里糊涂滚下婚姻的圣坛。只是我没有料到,在他滚下来之前,我就先他一步滚下来了,虽说我这个不是婚姻,也并非圣坛。
可能也就是这个原因吧,我摔得比他惨痛,而且莫名其妙,我摔下来的方式就好像让人从八十楼扔了一包水泥,恶狠狠的跌到地面,扬起一股汹涌的烟尘,扑出一阵呛人的味道。
我让那烟尘眯疼了眼,我让那味道呛出了泪。
可是日子终究还是要过的吧,晚上的痛和辗转都无法阻挡第二天太阳升起,乐队还是要搞,曲子还是要写,访谈还是要去,专场还是要开。这期间我感觉我好像心理素质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与锻炼,自发自主自觉自愿的一点点学会了把该藏的都藏起来,就跟川儿似的,一个面具碎了,不好使了,就换个更厚实的更漂亮的来面对凡尘俗世恶风波。
我一辈子记着川儿的话,他跟我说,九儿,没辙啊……我们是公众人物,尤其是你,九儿,我知道你委屈,你要是实在受不了,你可以撤,我绝不说你什么。可我真不想让咱的桥就这么塌了,咱这些年苦熬苦曳的不容易。你要是不想撂挑子,那就算我求你一回,算我欠你的,九儿,咱仨得把这坎儿迈过去,三跪九叩都过来了,就差这一哆嗦了,真让我死得这儿,我不甘心。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还能觉得什么。
川儿啊,你真不愧是个当队长的料儿啊——你把是非对错都给我摆明了,说透了,你出了一道已经定了答案的选择题,又让我自己说出应该说的那个结果。
那我还能说什么别的?我虽并非大仁大义大智大勇,也绝不想当背信弃义的小人,好,行,成,我努努力,我站起来,天上下雨地上滑,哪里跌倒哪里爬呗。还没人逼着我跳崖割腕模电门呢,前头路还长,我干嘛不接着走啊我,我干嘛不好好活着啊我,我景皓不是英雄好汉,可总归能算个爷们儿吧?既然已经当了爷们儿,就甭装孙子让人同情可怜,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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