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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笑眯眯地看着王夫人吃瘪,又见贾政脸上半点波动都没有,心里乐得看戏。还添油加醋似的添了一句说“二太太,我瞧着呢,这琏儿媳妇可受了委屈啦,你好歹安抚安抚。”
王夫人一听,登时就抬起了头来,一双眼睛瞪得斗大。这什么意思要她去给凤姐赔礼道歉不成
可不等王夫人开口分辨,老太太就点头道“很是呢,凤丫头年纪轻轻的,也知道为着宫里的大姑娘打算,这一点我瞧着就很好。她平日里就是个做事妥善的人,二太太,依我的意思,你也该去安抚安抚。”
说着,便对鸳鸯道“去把我柜子里放在第二层的红木箱子拿来。”
贾赦见贾母这么说,心里自然就知道是有好东西要出来了,忙坐正了身子等着。不一会儿,就见鸳鸯捧着一个红木的箱子过来,当着大家的面儿打开了。原来里面正是一套红玛瑙嵌宝石的头面,金光璀璨,耀目生辉的。
贾母因笑道“这次是委屈了凤丫头了,我心里也为她抱屈。老大家的,这一套头面还是我从前刚嫁给老太爷的时候带过来的,这就给凤丫头戴着了,我瞧着很合适。你拿去给她,好生地安慰了她,就说我心里最怜惜她不过的。如今她既身子不比从前那么好了,只要她好好儿地将养着,平日里无事还往我这里来说笑。”
一边说着,一边就让鸳鸯把箱子交给了邢夫人。
王夫人看得眼内几乎要充血,这套头面没人比她还熟悉的。当年她才嫁过来的时候,老太太也曾说过要把这一套头面给她,可没等她欣喜呢,贾政就推说这套头面太珍贵精巧,该留着给贾敏出嫁时陪嫁。那时候,她还和贾政吵了一架,后来夫妻生活也就自打那时不太和顺。
这头面虽然最终也没跟着贾敏陪嫁到扬州去,可也一直被锁在老太太的柜子里,没人再提过。眼下这个时候把这套头面赏了凤丫头,这是什么意思宫里元春好容易才熬出了点头,大老爷就在家里卖乖讨巧似的博得了老太太面前的名声。反倒是她,二房的媳妇儿瞧着不大懂事的样子,为着自己女儿的好事儿反而又闹出责备大房的事儿来
王夫人气得不得了,可偏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瞧着老太太一脸的威严,只好忍气吞声地说“媳妇儿知道的,等回头就带上补品去看琏儿媳妇。”
瞧王夫人服软了,贾赦再没有不高兴的了。又想到贾政后宅里还有个贾环,刚在贾母跟前立了功的贾赦大老爷不甘寂寞地对贾政笑道“二弟呀,这早晚的,你方才可瞧见宝玉没有”
贾政眉头一皱,还没说话呢,就听贾母笑道“好端端地怎么又提起宝玉来,他原在我这里玩的,后来他姐姐妹妹来了,就和姊妹们一处读书去了。”
又见贾政脸色不佳,便只叹道“我年事已这么高了,唯一心愿就是瞧着家宅和睦,他们姊妹间感情融洽。你这做老子的,难不成要像逼着珠儿一样逼宝玉么若要你忍心,你只管去,我再不拦你。”
贾政最怕贾母这样说话,一听这话,忙起身道“老太太言重了。宝玉从小在老太太跟前养着,性情都是极好的。我也看着他年纪太小,如今和姊妹们感情处着十分融洽。”
这话让贾母听着十分顺心,就连坐在一旁的王夫人也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贾政惦记上宝玉的功课学业,也不能说是她这个做娘的不关心孩子的前程,可眼看着偌大的荣国府,珠儿早早地走了,她好容易生了宝玉这样有大造化的孩子,哪里能不偏疼些
何况,大房那样的不争气,纵贾琏夫妇管着内外家事,可也得瞧瞧老太太的意思呀。连大老爷都得忍气吞声地把荣禧堂给让出来,那日后,按照老太太的喜好,说不得就是宝玉继承了荣国府呢若果然如此,何必去读什么诗书哪有一条出路,比继承爵位还好的
王夫人从老太太的态度里,就已经放心了这一点。况且老太太逢人就说宝玉是个有大造化的,这话说一次两次的,也就当吉利话听听算了。可老太太常日里挂在嘴边,对宝玉又不同别个,日久天长的,让王夫人也对宝玉将来的前程笃定不疑了。
这一切看在贾赦的眼里,他只冷笑了两声。自己这二弟可装的一手好孝子呀,二太太这心瞧着可不小呢。他就不信了,老太太这么个偏心的样子,难道二弟就一点儿没瞧出来说是不懂庶务半点儿也不沾手,可每日里让琏儿在外头奔波劳碌的事儿还不都是这好二弟吩咐的么贾赦的目光一冷,不着急,咱们慢慢来罢。
他拱着元春当上了女官,那对他来说也是有好处的。毕竟当年元春入宫的时候,身上架着的可是他一等威烈将军之女的名号。外人看着是觉得他们荣国府感情真挚,兄弟和睦的。可真要是这贾家的奴才自己看来,大房和二房早就不怎么搭理对方了。
王夫人平日的趾高气扬那都是建立在老太太的偏疼偏爱之下的,她也不想想,她嫁进了贾家,那充其量也就是个二房的太太。大太太纵然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可好歹那也是挂着大房太太的正经名头呢。这王夫人还敢给邢夫人眼色瞧,要换了以往贾赦就当没事儿过去了。
可现在有了林家在背后支招,贾赦那是一反常态地要开始为自己打算了。听着妹夫一句一句地为自己分析这个那个的,贾家的形势在妹夫眼里那可是事无巨细呀一想到林如海在信里说到,若他再没有作为,日后贾家的继承爵位之人,说不得就不是琏儿了。贾赦身上冷汗一冒,立马就开始着手反击的事宜了。
看着王夫人脸上变化万端的神色和欲言又止的表情,贾赦自豪地挺了挺胸膛,他觉得自己干得还不错的样子啊。
贾赦让凤姐从公帐上挪了三十万两银子,自己却吞了十五万两,剩下的银子说是拿去打点了,可实际上也用不了那么多。贾赦想了想,等回去和琏儿一起合计合计,说不定还能再倒腾些别的银钱来。
他这里一时走了神,那里贾母已经觉得有些累了。便让他们各自回去,邢夫人笑着拉了贾赦一把,才让他回过神来。一回头,就见贾政和王夫人站在那里,贾赦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给二房一点好处么
走出了上房,就快到转角的地方时,贾赦清了清嗓子对贾政道“二弟,我前儿个去了一趟家学的学堂。你猜我瞧着什么了”
这话说着贾赦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他是扯谎扯惯了的人,这么点子小谎言贾政可拆穿不了。因为贾政是从来不去家学的,这一点贾赦还是很清楚的。
果然,听着贾赦这么说,贾政便也好奇地问道“大哥瞧见什么了”
“啊呀,我就瞧着宝玉和环儿呢。”
王夫人一听这话,手里的佛珠就被捏得更紧了。贾赦眼角的余光瞟了她一下,继而对贾政笑道“二弟呀,要我说呢,你真该去家学里好好看一看呢。他们那起子小子,和我们当年可不同啦。再没有淘气顽皮的,读书都是最认真不过的呢”
说得贾政也有些意动,只笑道“大哥太高看他们了,哪里就这样的好呢。”
贾赦便只是笑着说“哎,要我说呀,宝玉是个有大造化的。偏你平日里总拘着他,不许他这个不许他那个的,我听着琏儿说,他在诗词曲赋上最有灵气不过的,将来咱们家说不定就要他来题匾呢。”
说得贾政也笑了起来,只说“大哥把他说得也太好了,我看着不像。他那是最淘气顽皮不过的,老太太又惯着他,我纵想管着,却苦于无从下手。”
贾赦笑了笑,也不说别的,只又说起别的无关紧要的一两句话来,就分开了。路上,邢夫人也有些疑惑,只侧头问贾赦说“老爷什么时候去的家学,怎么我竟不知道”
贾赦笑了一声,只笑道“我去不去,有什么要紧。可得二老爷去了,那才是最重要的。”
说得邢夫人更疑惑了,却又因瞧着贾赦神色间很有些恹恹的,便不好再问。这事儿也就在贾赦这里打住了,可贾赦那心里都清楚啊。自打贾珠走了以后,自己那个二弟为此还消沉过好一段时日,后来瞧着宝玉有天赋,也曾想过要下功夫好好地培养宝玉一番。无奈何宝玉身子娇弱,才挑灯读了两夜的书,立马就头疼脑热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气得老太太呀,那一回收拾了衣服直嚷着要带宝玉回金陵呢。
贾政对宝玉的心态,用贾赦的眼光看来,那一定是爱之深责之切了。不管贾政对宝玉是看得上还是看不上,那都是饱含着贾政因自己不能出人头地所以想把希望寄托在自己儿子身上的强烈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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