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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无论是什么高手,只要真气耗尽,便不能再施展……”
隔了两三步,同样举着盾牌遮护着两名金吾卫的秦宝忽然压低声音言道。“而这厮每一枪戳出来,每一次格挡,都要损耗真气的!”
“所以……为什么不让金吾卫拿弩射他?”
张行忽然大声反问。
“因为巡检还在上面……”
修为稍高,没有躲在盾牌下的钱唐终于在两个大盾后方忍不住了。
“这跟巡检有什么关系,她也只是拿真气耗而已。”
张行头也不回,当即反驳。
“也委实射不中。”
钱唐一时闭口,倒是秦宝再度诚恳解释。“天上乱飞着呢……”
“那大家一起射,能射一矢是一矢啊。”
借着大盾遮掩,张行还是不满。“这么多金吾卫,这么多弩,一起去射,耗他三四刀枪的真气,便少死三四个人,耗一刀一枪的真气,便也能多活一个人!”
“你不懂,真要是有用,张公早下令了。”
钱唐一边回去去看,一边努力压低声音来答。
“我懂。”
张行勃然作色。“我懂你们的意思,我什么都懂……这有什么可避讳的?无外乎是上下尊卑而已!朱绶黑绶们有大效用,却要去护住张公,所以根本不动。而我们奋力去射,去自救,也不过多耗他三四刀枪的真气,少死三四人而已,但这三四条贱命却又不值得南衙相爷专门调度下令!我他娘的从落龙滩背着伙伴尸逃回来的,我能不懂?!!”
钱唐面色骇然,再度惶恐回头去看自己一侧,顺着这个方向不过几十步外,就是张世昭所坐的边廊了。而不管这边借着大盾遮掩如何说来说去,都不耽误尚书左丞张世昭依然遮面坐在边廊下的椅子上,纹丝不动,状若未闻。
不过,这位副国级领导身侧的数名靖安台朱绶、黑绶,以及伏龙卫,却早已经齐齐来看这边出声之处。
至于周边的金吾卫、锦衣巡骑,更是一开始就早早盯住这两面会说话的大盾牌了。
“下面那位朱绶也不需要去护张公,为什么他只挨了一下就躲在下面?”
天空中三个宛如鬼神一般的人影还在往来反复,近乎凝固的气氛中,李清臣忽然一跺脚朝张行反问过来,好像刚刚现下面的朱绶是装伤一般,然后不等张行回答,便自己先给出了答案。“因为怕死……反过来说,天上那人气息减弱,一时三刻那到底还能杀几个人?反倒是谁先射反过来引来了那厮!金吾卫一起放弩,或许能多活三四人,但谁先射这一弩,谁就可能为他人先死!这种情形,如何有人愿意为他人冒险?”
“除非一起射!”
钱唐回顾身后其他巡骑,也咬牙出言。
虽有雨落,但在场之人,多是耳清目明之辈,如何不晓得这三四人看似是在相互交谈,实则是在鼓动、劝谏他人,尤其是后面几句话,几乎是有愤懑指责上官之意了。
而几名朱绶、黑绶,四下打量自己的下属,也颇多不安……和金吾卫不同,靖安台的组织制度天然决定了上级与下属的亲密关系,他们也不愿意担负上‘弃下’的名头,甚至有人认得李十二郎和钱白绶的声音。
然而,几人面面相觑之后,却在张世昭毫不掩饰的冷冷一瞥下沉默了下来。
说到底,尊卑有别,也就是这个状态不好砍了你,否则你有什么资格躲在盾牌下嘲讽当朝大臣?
下方纹丝不动,却不耽误片刻之后,天空中的司马二龙忽然得手,他手中长戟压着盾牌划过贺若怀豹的臂膀,一时血雾自空中绽放。
然而,贺若怀豹既然肉身见血,非但没有萎靡,反而狂性大,竟然就势一手持盾死死抗住压进血肉的长戟,一手持枪反刺司马正,俨然存着以命换伤的意图。
司马正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弃了长戟转身向后,显然和对方一样,准备转身往下方金吾卫身体上取新的兵器来用,而不是跟对方玩命。
但此举也让贺若怀豹抓住机会,长枪投出,将白有思逼退,复又转手舞起长戟,奋力一冲,乃是顶着大盾将整个人砸向了一处挨着天街大洞的金吾卫集群——这群人距离张行几人躲藏处不过区区十几步远,此时被贺若怀豹一砸,张行看的清楚,真就宛如挨了炮弹一样,四处炸裂,甚至有人直接跳入街面上的大洞,乃是宁可穿着甲胄落入暗渠,都不愿意与这悍贼正面相对。
可即便如此,这几人也没有逃出生天。
只见贺若怀豹落地后一个翻滚,就势以断江真气催动大戟横扫,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泉涌,七八名金吾卫当场丧命。
便是隔了十几步远的张行等人头顶的两个大盾,也硬生生被此人真气余波削去了半层凸起。
原本挺热闹的天街大洞周围,突兀陷入到了某种怪异的沉寂中,一时只有细雨淅沥。
无他,这一幕过于血腥了。
唯独贺若怀豹,既淋了一身血雨,又得了势,便干脆扯掉上衣,露出半边伤了的肩膀与半边雪白的腱子肉来,然后一手持盾,一手持戟,就在官军堆中仰天长啸:“小儿辈也配杀我?!曹林、牛河不到,谁能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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