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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天降银粟压苗枝,太守欲把税收之。
不谅民间多疾苦,惹起三村共相嗤。
话说庄浩上山助马陵泊降伏力鹏,力鹏守信归顺,来与和盛、王铁树、钱仓政三个陪罪。陈明远大喜,领兵回山,大设筵宴,共同庆贺。雄威将吴玮璠也是天罡地煞之数,又因力鹏已降,也只得降了,面色却忧。娄小雨见了道:“吴兄莫忧,你已入伙,自是一寨兄弟,可教丁保回京禀报,说你吃二甄谋害,生死不知。将军再亲自修书一封,使人密送至令尊府上,似此如何?”
吴玮璠拜道:“多得军师周全。”
丁保连携残余军马,自回京去了。
宴席间,陈明远教力鹏去徐韬后面坐了,吴玮璠在石粮诚前面坐了,二人领诺。陈明远又道:“众家兄弟,各寨头领,我曾有言在先,若有人能胜力鹏者,便为副寨主,坐第二把交椅。如今庄浩兄弟应了我言,理应为副寨主。”
庄浩忙推辞道:“兄长切莫折杀小弟,我乃新上山之人,如何服众?”
只听众头领道:“庄浩哥哥莫说此话,俺们都心服口服,绝无虚意!”
力鹏也叫道:“若非哥哥神威,俺那能上山入伙?哥哥若是不答应,岂不是把某陷了?”
庄浩见状,只好作罢,从此便坐了这第二把交椅。众人都欢喜,至晚席散。
却言丁保回京,自把军事均说了,心思往日情谊,奏道:“甄庆甄寿二人戕军害民,逼反力鹏,刺死叶诚,吴玮璠生死不知。”
天子大怒,当朝怒责李邦彦误国。李邦彦慌奏道:“二甄虽臣所遣,臣却非结党之徒,何亏二人之心?臣虽有眼拙之罪,而力鹏丧师辱国之贼,岂非大罪乎。”
天子昏聩,点头称是。李邦彦又奏丁保只身而还,以是怯战,竟将丁保削职为民,至此,朝中无人再敢言征伐马陵一事。不想丁保离京后,于途中却遭一支军马追上,丁保不曾防备,竟吃乱刃砍死,弃尸荒野。久后有路人经过,见丁保惨状于心不忍,安葬之。后人有诗以挽丁保、叶诚二将曰:
志略未酬命已摧,良将空负济世怀。
明珠蒙尘堪嗟叹,六军阵前枯叶飞。
且说自力鹏三打马陵泊后,又有一段时日,已入三月。先不言马陵泊,单说京东东路上潍州,其治所北海县辖下,有大小村庄十余个,其中三家最好,东头的唤作张家村,西头的唤作李家村,中间的唤作赵家村。这三个村庄上下共有九百来人,三村之间相互照应,虽是贫困,然那三个庄主最为豪杰,每逢年节,定有赈济,众村民倒也勉强温饱。只是天下将乱,众看官你道为何?原来自徐槐填平梁山,云天彪日后查勘地理,自言改泊为田,每亩可产好粮无数,不必再开港业渔。傅玉谄媚,命人均唤作云公田,以图嘉赏。天子大喜,就命天下州县仿效填泽。云天彪大恐:原来新田所产亦是平常,因是自家逞功好面,上奏时故加了三成,多余之粮,乃是强征而来,教他如何变出天下新粮?故极力所奏谨慎。天子只好命山东附近数州先行,以观成效。
看官当思,那梁山本是巨泽,横跨青冀,如今被填,多余之水又往何处?目下之平,却是秋水暴涨,山东远近,又为泽国。云天彪一时之小机,未深其中弊端,贻害无穷。
再说这潍州,赋税严重,知州鲍保,乃是刘麟的舅子,亦是个贪财之人,弄得治下几处乡县民不聊生,三村庄主,亦都不满,权且忍了。怎奈那云天彪之策,致使洪灾肆虐,万姓一年收成,俱化东水。三庄变卖田产,赈济灾民,更是心神俱疲。时至二月下旬那几日,忽的下了几场雪,把新苗都冻死了。鲍知州亦是心忧如焚。你只道他是忧的百姓?却是为了自家新娶小妾,苦所治百姓无钱,无可宠爱,乃思一策,晓喻诸村:“本官心忧百姓,又怕今年水,不若三月大祭旱魃,当保尔等太平,每家取钱三百文,勿要推辞,免受刑罚!”
便遣人去诸村坊征税。
诸村听了,大小保正,自来催讨,又同公干铁剥皮周五、死猪愁杨七,一同害民。百姓哭嚎,亡者数多。惟有三村不从,远近百姓,有惧官的,有饥贫的,各来投奔。正是:
公堂肃肃积狐党,苍莽何期生妖邪。
试看煞星临人世,斩尽魍魉灭十阎。
却说三村为的张家村,先时曾与赵家村、李家村结为兄弟,所生子嗣,亦是世代交好。不想传至这一代,却均生女儿,也是奇谈。张家村小保正姓张名妮,生得双瞳赤红,习得一身武艺。降生之日,诸人均见火龙盘天,护住产阁,都道此女不凡。三村人皆称其作赤眼巾帼,有诗为证:
天生红目堪称奇,武艺直追妇好比。
饶就须眉也拱手,赤眼巾帼是张妮。
如今张妮招赘一条好汉,乃是关西原州人氏,姓侯名帅,刺枪使棒无有不能,绰号降天龙。他原是流落江湖之人,因助人惹了官司,逃在此间。当日卧于冈上,正好教张妮撞见,两下较量起枪棒拳脚,各赞对家本事。张妮有意,侯帅如何不喜?侯帅见张妮双目赤红,更是欢悦。原来侯帅逃难之时,曾遇一老道,老道谓侯帅言:“龙喜风云,汝独喜火。遇红而合,逢金而散。”
目今见了张妮,岂不是天数?故被招赘了,张妮连带张家村村民,亦让他为大保正。
只说侯帅自回了庄子,与张妮商议道:“洒家虽是贫贱之人,却不忍见那群猪狗凌人!”
张妮亦道眼下艰辛。侯帅坐下,簇着火,望着窗外,只见天色朦胧昏沉,苦笑着道:“不见青天,早晚又是场雪。”
张妮道:“俺们庄外却有许多百姓,又要吃苦。”
说罢动了心思,只是不说。侯帅舒手,缓缓道:“便是赵、李两家,也无多少钱粮接济了,娘子莫要强求。”
张妮见侯帅说中心里事,问道:“依丈夫的,如何好做?”
侯帅道:“洒家自也是穷贱的命,江湖流落,多幸随了娘子,倒也温饱,又如何救得庄外万姓?”
说到此,正眼压声儿道:“娘子,洒家倒是有些计较。”
张妮急道:“莫不是去寻东村驴打滚何六爷借钱粮?他偏是个刁滑之人,纵使肯借了,我这祖业怕也是丧了。”
侯帅冷冷笑道:“庄外百姓多少!便是俺们变卖了全家财帛,能支持许久?饶是借粮解了燃眉之急,明年若再有灾,又当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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