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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失去视角,就像你之前做梦时那样,很唐突地就会从第一人称转变为第三人称,你成了个没有实体的局外者,只能被迫欣赏这毫无逻辑的悲惨戏剧,还自以为自己多少也能蹭个剧中人。
我当时也是如此。
我看见自己手一抖,又不小心放开了她,她失去重心从椅子上跌了下去。画面里那个长得跟我很像的傻子尖叫着也想从台子上下去,却没想到她腿上知觉的恢复远没有她上半身迅速,她就那样还没站稳就跪在了地上,只能匍匐着前进。
我坐在电影院里喝着咖啡,处于荧幕之外看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早知如此!”
我对她喊叫,“你早知她不会放手,你早知那个答案对她比什么都重要!”
“你早知如此,你活该啊,活该!”
所以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摸她,有什么资格抱着她哭?你听见那些脚步声,看见从门外照射进来的光线了没有?你知道你会等到什么。我要是你我就趁现在拿泪水好好抹抹自己的头发,好让自己死得更好看。
她跟你可不同,她是伟大的科学家,研究员。你是什么?一个该死的,祸害了人家的逃犯。
对,很勇敢,你没有逃也没有选择躲避,这是我所没想到的,真勇敢。你大喊着让她们射穿你的脑袋,你说你要回到梦里去。你好似一个什么坏掉的恼人播音机,只会拿沙哑的声音重复着那一句话语。梦里去,梦里去,梦有什么好的?让你那么想回到梦里去?
你的语言有着过高的感染力,害得我也开始与你一同嘶喊。或者说是你的声音夺舍了我的嘴,尖叫的是你,发音的却成了我这个只想喝咖啡的观影人。影院的空间开始变得拥挤且狭窄,你的门被踢开,手电筒的光却从我背后照来,屋内亮得像是爆炸的太阳系。
他们走来掰开了我的眼球,我心里想着的却还是回去。
我开始尖叫,开始流泪。
我从躺椅上惊起,看向自己颤抖的手,亲爱的梦中人,这一刻我想起了自己本就是你。
“你。”
“哎你,对对对,就是你,因为我忘了你名字了所以只能叫你。感觉怎么样?”
“老天啊你叫得可真够凶的,我得拿手电筒照你的眼睛才能让你清醒。你到底在这台仪器里经历了什么?”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荀安耳边响起,荀安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才想起他是自己所在位面的技术试验人员。她想起了最近上头在研究用以保障管道工人睡眠的新仪器,想起自己为了赚取积分而参与到了这新项目里,想起自己如何躺在这里,戴上头盔。她想起了一切,也意识到了刚刚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近似于梦的实验。
才怪。
那一份刻苦铭心的记忆又谈何容易理清。荀安抓住眼前人的领子就是一顿乱晃,问她自己是不是又被抓回了梦里,成了试验品。问她杜芢现在在哪里。问他怎样才能逃出去,回到现实里去。
实验员即便把荀安紧抓的手臂掰扯下来也无济于事,荀安又要伸手去挠他的脸。吓得他连忙举起自己那个又能照射又能防身的带刺手电筒来自卫,一下子就划伤了荀安的手背。最终结局以两人都倒在地上为句点结束,很是狼狈。
荀安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自己被划伤的手,但仅仅两秒后她就像突然领悟到了宇宙真理似的开始感到轻松,感到幸福。
她突然想起十六年前她与杜芢见面的那一天杜芢也被划伤了手,她还帮她包扎了来着。但在刚刚那个场景里她记得很清楚,杜芢的手背上并没有被包扎的痕迹也没有划痕。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这让她终于找到理由去相信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假的,只是一场可笑的梦。
荀安在实验员的注视下奔出实验室,走出门后还不忘向窗外探出头,朝楼下那堆天天吵人的巨型水管们问好,之后便一蹦一跳地回到了自己那糟糕的工作环境中去。实验员愣在原地看着又一个新生精神病跑出他的实验室,不禁好奇起了这a位面新研发的睡眠仪器是否真有那么邪性。他带着疑惑看向自己的躺椅,走过去,自己戴上头盔。
至于第二天负责人们在墙外看见了一个把自己吊在未开水水管上还声称自己在荡秋千的疯狂男子,并在第三天就取消了实验器材引进的事,则都成了后面的故事。
·
其实只要她当时多回忆一下就能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成为位面统治者的具体记忆,当晚荀安坐在自己房间的窗边,想起了这么个重要的证据。
如果杜芢在自己身边的话那么一切都会来得更容易些,她只需要看见她,触碰到她,就能让怀疑与猜测不攻自破。但现在她俩被分隔两地,也不知之后还能不能见面,这让荀安不得不反复回忆各种证据来得以安慰自己。
其实就算那确定是假,荀安也没法安心入眠。若那真是梦的话,她也很清楚自己为何会做那样的梦。
她看向窗外的夜景,现在是晚间放水时间,水流不再向下而改为向前。房间下数不清数目的巨型水管笔直向前射出的水柱形成了无数座通往a位面的液体桥梁。a位面从她这里的视角看去就像是一座建在墙壁上的城市,无数屋顶正对自己。她好似坐在一架倾斜的飞机里,在坠毁前享尽斑斓城市光景。
但事实上她清楚,先坠毁的永远是它们,是这些城市本身。
无意义的生命,实现不了的理想,试验品,瞧啊,多像她自己。
她闭起一只眼,把手放在另一只睁开的眼睛前面,以手握拳,遮盖住了这片属于a面城市的繁华夜景。也不知是幻觉还是酒后残影,在迷离间她好像感受到一双无比熟悉的,令她眷恋的手扶上了她的手背,她让她放手,那语气近乎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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