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小说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四(第1页)

我喜欢秋天,最喜欢秋天,陈年说他也喜欢。秋天的风凉得幽幽微微,这时节的空气我愿意多呼吸几口。连床单都比平日更觉清爽,我躺着,趴着,手蹭过陈年的手,胳膊蹭过陈年的胳膊,他的肌肤也是宜人的凉。有时我睡姿任性,爱把腿架在陈年的腿上,觉得这样舒适,竟忘记放下来,翌日早陈年起来就要蹬着麻木的腿佯作抱怨,我便陪着笑去替他揉捏几下。

秋天的颜色,不似夏季晃眼,冬日肃杀,春天稚嫩,却是种低调的浓烈。我盘腿坐在木板床上,透过阁楼的窗去望,月光里黑魆魆的山影。那是座小山冈。过去一到秋天,那座山冈就成了我和陈年的钟爱。天不亮就爬起来,一起爬到山冈,等日出,看朝霞。等太阳出来了,把野甸的草晒暖了,我们就躺下来,看池塘的水鸟,看不远处的红枫林,红得烧燎了天。饿了啃两口干粮,发呆也好,闲话也好,都自在,好像这会的天就格外美些,风格外香些。什么也不必考虑,光阴像一条可以伸缩的线,不断地延长,再延长,在这样的时间里忘了我,才成了真正的生灵。

陈年攀着梯子上来,说,怎么还没躺下?看一眼钟,近十二点,我赶紧钻回被子里。陈年也躺下来,脸上略显疲惫。他对我说,明明可以多睡会儿,偏要陪我熬夜。他知道我是等他。从他念了高中,放自习回来还要在书房待到很晚,我即便先上阁楼,也一定要等他上来才肯睡。我觉得陈年实在辛苦,夜那么黑那么长,我不忍心把他独自丢在没有体温的功课里。更紧要的是,我很想陈年。我对陈年说,哥,秋天了。他嗯了声,很快疲倦就将他拖进梦里。所以我讨厌高中,高中偷走了我和陈年的秋天。现在的我们,哪里还奢望在凌晨爬上山冈,踩着野草的露水,守候一片天和一抹风呢?课业繁重,陈年又刻苦,尽管我们是朝夕相见的家人,而且同榻而眠,却失去了说话的时间。母亲总会说,去去,别打扰你哥。我悻悻地,甚至嫉妒起他的同学,能比我和他说更多的话,比我见到更多模样的他。我只好在夜里等,母父都已经睡了,但我会为他醒着。我争来片刻相会,看一看他的倦容,又不忍多话,于是只言片语都成零光片羽。我有时噩梦,梦见校园成了浓密厚重的蛛网,我拼命剥开,寻见的陈年已经干瘪。

陈年不愿意让我缺觉,他便让我晚上先睡,说自己上床的时候会再喊醒我,陪我聊会天。他这个骗子,哪里会喊醒我。我也是骗子,总是装睡,再做出因为他醒来的样子,无论他动作多么轻。

逢上母亲和父亲都出差的日子,我像透了一大口气,又生出一种家中只剩我和陈年相依为命的幻觉。迷人的幻觉。估摸着陈年快下自习的时间,我就到厨房热一热饭菜,或是煮些饺子面条之类,给他当宵夜。大人不在家,给我们多留了些伙食费。有时我放学回来也会自己做晚饭。陈年近来胃口很好,读书用功更容易饿些,回来总是要吃宵夜的。

达、达、达。陈年的脚步一丈开外我就能辨出,不等他翻钥匙就开了门迎他。老式的军绿色帆布挎包被他两指勾着带子,吊在高高的肩后,并不显得吊儿郎当。他的神情本有种在书卷里磨损后的疲滞,但一看见我,又像拭了灰的灯罩子亮堂起来。在玄关处我拦下他,先叫他闻一闻。番茄卤肉面,陈年笑道,你最拿手。放包洗手,他坐下来开始拌面。我就坐对面,揭开桌上一只盘碟的瓷盖,卧着枚荷包蛋,我今晚的得意之作。外缘焦脆,蛋白细嫩,陈年拿手中竹筷一戳,黄澄澄的溏心争先恐后往外流。喜欢观赏这样的时刻,戳破、释放,是人骨子里的原始冲动。看得出来陈年饿了,但他的吃相仍维持着斯文。吃完了,只一副碗筷,坚持不用我洗。进了书房,陈年拿来他的储存罐,摸出衣服内兜里的余钱塞进去。于是我将自己的储存罐抱过来,晃了晃,訇啷清脆,又去晃一晃陈年的,不过几声闷响。谁攒得多,一目了然。我眼红道:你个守财奴。陈年只一笑:你花我存,动态平衡。哼,可见陈年物欲之低,自小就有了端倪。我却兜里藏不住钱,时不时就为新奇玩意儿破了小财,陈年说我和他不同,性子里就爱及时行乐,明日愁来明日愁。

隔天便是周末,我的功课一旦完成,再不肯多留半分心思,因此携了本小说躺窗户边翻阅。看一眼窗外,秋高气爽,再看一眼书房,想不出谁能像陈年这样自觉,埋首苦读,依我看,早晚成书呆子。唉,真是误了这好秋光。手上小说是家里的老古董,这些存货看了百十遍,又无钱添新书,再翻也熟稔到无趣,于是看着看着就盖在了脸上,去赴那周公之约。

这么睡小心着凉。朦胧里我听见陈年的声音,脸上的书被拿走,突然的光照使我眯了眯眼。陈年瞧着我,眼神一顿,忽伸出手揩过我眼角:做了什么梦?这样伤心?

我才意识到那是泪珠。身体知觉在梦里往往是放大的,梦外淅沥,梦里可能已经滂沱。我试图回想,却闯进浓雾,只好如实回答:记不得了。一睁眼就是陈年这张柔和的脸,什么也给忘干净了。当下我不得而知,年幼的梦时有先兆,泪水里凝结着某种悲伤的预见。

要去小山冈吗?陈年问我。

我看着陈年,确信他是认真的,忙不迭点头,生怕他反悔。

那就走吧,趁爸妈没回来。陈年说。

于是我和陈年相视一笑,像不谋而合的共犯。

我们在山冈后的枫林地捡落叶,在池塘的浅水洼处捞鱼。那是种很小很小的鱼,只有人的一两个指节那么长。小鱼在水底的石头间游梭,水是那样清澈,我是那样有信心,手伸入水,伺机一捞。一捞一个空。因而我是那样迷茫,鱼儿就在手边,怎么手心偏是空的。这时陈年放入水中的手也攥紧了,我等他摊开掌心,却是条小家伙。运气罢了,再来。结果陈年捞了好几条上来,我仍一无所获。陈年说,鱼儿其实不在你看到的位置,因为光进到水中就偏折了方向。原来这世界遍布幻觉。水蒙骗了鱼的存在,血缘伪装了我们的爱。鱼儿躺在陈年的手心,鳞片泛出奇异的七彩光泽。后来,我们把小鱼还给了池塘。

金色的山冈,金色的太阳,金色的风。我和陈年肩并着肩,躺在金色的深秋。陈年忽然问,陈醉,你以后想做什么?我说,总之不想做人了。陈年就笑,说认真的,你有没有很憧憬的未来?比如梦想?职业?我想想道,那应该是背包客。嗯,背包客。那阵我新接触这个陌生词汇,对于这样富有冒险与自由意味的字眼心驰神往,我笃定自己就要过这样放任的生活。轻狂的年纪总把现实遗忘,可未来往往事与愿违,当然那是后话。我问陈年,你呢?正巧,一架飞机划过天空。陈年抬手指了指,说,就是它,我想到天上看一看,想当个飞行员。我望着两道长长的尾迹云烟,心想那可真是很高、很远。对于此时的我们,连坐飞机都尚且是很遥远的事。你看,我和陈年骨子里的相似恐怕就在此,在最平凡的小城降生,偏偏对瑰怪险远怀有执念。也许就已暗暗昭示着命运的判词。

躺到露水挂上了草尖,挂上了发梢,夕阳消失在地平线,晚风已经凉得不可忍受,我们才乘着星子和月影回家。拾到的枫叶被我夹进书里,合上书页,就尘封一篇记忆。不会知道在多久以后,翻开了书,偶遇旧时的叶,它没能化为春泥,它载着一段秋风,把时间吹到这天下午,我将想起我和陈年如何将生活放逐,这个秋天,到底少了桩遗憾。

一场秋雨一场凉。还不及准备,冬天就闻风而至。我不喜欢小县城的冬天,冷得叫人颤缩,却鲜有雪。乏味得很。我和陈年窝在炭炉边取暖,屋内的空气被烤得干燥,皮肤紧巴巴的,夜里裹着厚厚的被子,寒气仍从骨头缝里往外渗。我不喜欢压在身上的沉重被褥,也不喜欢母亲塞给我的旧羽绒服。

早上起来,母亲又拿出往年让我穿的那件羽绒服。是她旧时穿过的,款式老气,颜色土气,穿着它走在学校,我永远是局促的。今年我忽然就再也不愿妥协。我说,妈,我不想穿它。

母亲瞪我一眼,那你想穿什么?想穿新的?

我抿唇不答。

母亲继续道,你知道一件新羽绒服多少钱?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还没挣就想着花了?这件又不破,大小也合适,怎么就不能穿?你看你哥穿你爸的旧衣服不也好好的?

我看一眼陈年,他身上那件不过纯黑男款,能丑到哪去?可母亲拿给我的,花哨颜色,简直俗不可耐。

反正我不想穿。我小声嘟哝着,闷头把秋季的外套往身上迭,大不了多穿几件。

母亲见了冷嘲道,穿那顶用?你就犟吧,到时候冻死了别找我就行。

我气得早饭也不肯吃,推门就走。走在路上,口中呼出的气都成了白茫茫一片,风刮在身上像刀子。身上穿得再多,哪比得上羽绒服轻便保暖。可我还是头也不回往前走。对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那点微薄的自尊仿佛大过一切。

陈年追了上来,把油纸袋往我手中一塞,冻成冰坨的手接触到今晨第一缕温热。他又拉开我书包,往里头塞着什么,念叨我:饭不吃,水杯也不带,忘了医生叫你多喝水了?

我咬一口饭团,喉咙里的干冷也被稍稍驱散,不知怎地,一大颗泪滚到油纸袋里。我赶忙拿手背抹干眼角。

陈年摸摸我的后脑,说:走吧,到教室里就暖和些。

这一犟就犟了一个礼拜,我整日里把自己团得肿肿的,也不肯向母亲举白旗。耸耸麻木泛红的鼻子,我估摸再撑不了几日,就要伤风了。这天是周五,学生当然都爱周五,不过这天还有些不一样,放学铃响,教室外边竟然飘起了雪子。小城久违的雪,还是初雪。大家伙儿都情不自禁伸出手接雪花,欢笑快活,祈祷雪下得再大些。陈年周五也不用晚自习,我就等他一块儿回家。跑到高一教室前面,三三两两地有人出来,我先瞧见一个熟面孔,是韩笙。她对我笑:陈年收拾书包呢,待会就出来。我也对她淡淡一笑。上回也是来等陈年,我借机就还了她那瓶酸奶。当时韩笙还略有些困惑,问我好好的怎么请她喝酸奶。我心想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正准备说“负你所托,不请你喝一瓶过意不去”

热门小说推荐
满级大佬种田日常

满级大佬种田日常

预收一家穿成败家子文案在下方。更新时间为下午六点,二更九点不一定有,其他时间是修改。不知经历了多少时间,曲仲终于完成异世穿越任务满级归来,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商业大亨,政界精英,学术界大佬,曲...

史上最强赘婿

史上最强赘婿

已完本穿越异世成为财主家的小白脸赘婿,因太废物被赶出来。于是他奋图强,找一个更有权有势绝美高贵的豪门千金做了上门女婿。练武是不可能练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练武,只能靠吃软饭才能维持生活!我要把老婆培养成天下第一高手,谁敢惹我就让我娘子打死你!...

大小姐驾到禁欲楚爷步步沦陷姜棠楚周

大小姐驾到禁欲楚爷步步沦陷姜棠楚周

古穿今马甲玄学神医+脑洞她是楚王朝清冷高贵的神医圣手,琴棋书画武玄信手拈来。人人敬仰,却因为天灾意外遇难。一朝重生,成了二十一世纪财团世家养在边陲小镇的大小姐。大小姐黑不溜秋?一出场就惊艳众人。大小姐粗俗不堪,土不拉几?一出场就矜贵端庄过分大方。大小姐不学无术?一出场就是中医学研究院名誉院士。大小姐不受家人喜爱?一出场是!后来,家人们棠棠长棠棠短,棠棠最好看!大小姐平时不惹事,一朝被人惦记,掐指一算,口诀一念,统统遭殃。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对待众人皆面冷心热,唯独用自己最温暖的笑颜对待京城金字塔尖的那位爷。某一天,大小姐,楚先生,你真好看,我以身相许好不好?楚周,姜小姐请矜持,我有未婚妻。后来,大小姐真的矜持了,楚周却早已沦陷,他翻遍全京城,只为与她长相厮守。...

甜诱大叔每天轻哄温软小哭包

甜诱大叔每天轻哄温软小哭包

简介关于甜诱大叔每天轻哄温软小哭包都说京圈新贵顾司霈性格孤傲不近女色,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可在某个平常的清晨,各大记者都在争相报道顾氏几天掌权人为爱妻怒告一百多家公司。于是在众人好奇,纷纷私底下调查顾家这位少奶奶。有说人高腿长皮肤白,不然怎么可能入得了顾少的眼。陈念念默默拿起手机查怎么长高1o厘米?众人又说这位少奶奶据说还在上学呢,年纪很小。陈念念表示自己已经成年了呀,不小。众人又说这位顾少奶奶从小在棚户区长大,又黑又矮又丑。顿时引起所有豪门名媛的羡慕嫉妒恨。‘一个棚户区出来的穷鬼,也不知道靠什么手段勾搭上顾少的。’‘山鸡一辈子变不成凤凰,迟早被顾少给一脚踢了。’顾家少奶奶的消息在网上众说纷纭,可却没有真正见过这位传说的顾少奶奶。直到看到顾氏掌权人携带妻女出席宴会,高调宣誓对陈念念的偏爱后,从此京圈所有名媛豪门梦碎。一时间,整个京圈都知道,顾少有一个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的小娇妻,除了宠还是宠。ps女主泪失禁体质,软萌小哭包一枚,但是虐渣渣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软萌。...

废土拾荒赢麻了

废土拾荒赢麻了

作品简介...

穿书后,我成了修真人士

穿书后,我成了修真人士

简介关于穿书后,我成了修真人士她不是死在欣欣怀里了吗?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莫非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可电视和小说里的阴曹地府都是长年黑暗,不见阳光的啊,所以这里是哪?蓝天白云,天上还挂着个大太阳,晒的全身暖洋洋的,舒服的她都想睡觉了。不会是老天看她治病救人太过辛苦,所以大慈悲,把她送到天上当神仙了吧?可是这周围怎么连个接待的神仙都没有的啊?算了,不想了。好久没舒舒服服地睡过一觉了,还是睡醒了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吧。伸出手盖在脸上,把眼睛挡的严严实实的,眼睛缓缓闭上。看着手中的小盒子,努力在原主的记忆里寻答案。忽然间整个人如遭雷劈似的顿住了。古月晚?古月宁?kao,她这不是穿越而是穿书了啊而且还是穿成了,欣欣给她看的那本小说里,女主那早死的拖油瓶妹妹啊她记得女主那个拖油瓶妹妹是因为星盗死的,应该就是这次了吧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