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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家钉子户杂货店里氛围不同,有个穿着军大衣的大爷带着眼镜借着灯,正一派宁静祥和地眯眼读着报纸。
正打算背着朱易去偷摸买个打火机,一根烟还没在嘴里叼稳,渐进的急促脚步声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一边把烟盒揣回衣兜,一边抬头不耐烦地瞅。那块闪着五颜六色光的led字块“金融咨询”
下边跌跌撞撞走出一个人,几乎是从楼道里摔出来。烟从梁律华的嘴里直直跌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那人也看见了他,但面部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脚步不停地打算离去。
“牧雨!”
梁律华跑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却撞上苍白带着泪痕的脸。
无力的眼看清来人时,眼中的委屈尽数消亡,转变为恐惧,他踉跄着推开梁律华,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
梁律华的手悬在空中。梁牧雨出现在这种地方固然让他愤怒,但那种陌生的眼神却更令他失去理智。意识到已经落下一大截距离,迅速转身上了汽车驾驶座,扭动发动机,一踩油门唤醒车辆,却不小心擦到了一辆违停的电动车,滴嘟滴嘟不堪其扰的噪音大作,像是不识时务地唱起一支喑哑难听的哀乐。
他驱车赶上匆忙逃跑的牧雨,摇下车窗喊他的名字。可声音埋没在车水马龙的杂音里,而梁牧雨像是受惊的兔子,不顾来往的行人,一个劲儿地往前逃窜,也不知是在逃什么。
他逃啊逃,梁律华不厌其烦地追啊追,开快了还得降速,后边的车火急火燎喇叭按得震天响。他却一点不理,一意孤行地以龟速前行。只不过街上车多人也多,看后视镜的当儿就把弟弟跟丢了。
梁律华探出窗外,像是三百六十度监视器一样搜寻半天,发现梁牧雨的背影正忙不迭地转过一个十字路口。眼瞅着他快要消失,他只好闭上眼一个油门追上去,再一个急转弯,周围有人尖叫起来——他撞飞了一个人。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着离斑马线三四米的地方,把自己追逐的目标撞飞了。
明明车速不算快,明明只是碰了一下而已,明明红灯时不能过马路梁律华脑中嗡嗡作响,拉了好几次门把手才成功打开车门,像是丧子的老人似的,颤巍巍地走向被自己撞出好几米的梁牧雨。被撞得头晕目眩的梁牧雨手脚并用地坐起身,被一个衣着精致却面如土色的男人用怀抱裹挟住了。
“你跑什么!闯什么红灯!我好久没开车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梁律华欲哭无泪地训斥。责备了半天才发现梁牧雨半边脸被柏油马路擦破了,脸颊上满是血,远处的彩色led灯不断变着色,照在他身上。赤橙黄绿蓝靛紫,赤橙黄绿蓝靛紫,不断变换的廉价灯光下,一副可怜相尽显无遗。
他眼神过了好久才聚焦,却满是茫然环顾四周,好像完全不理解当下的状况。
梁律华傻眼了。完了,这下不会给撞傻了吧。
他跪下来,心急如焚地捧住梁牧雨的脸,连声喊着:“牧雨,我是哥哥。”
盯着男人看了半天,眼瞅着他六神无主急得大冬天满头是汗的模样,梁牧雨竟然嘿嘿笑了:“哥。”
梁律华咬紧牙关,满头大汗地脱掉了溅上了白色不明液体的西装外套,又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拭去脸颊上的泡沫星子。深吸了好几口气,硬着头皮走回了浴室。
他从来没有给狗洗过澡的经验,这种脏得要命的麻烦事,别说提了,他活上八辈子也绝对不会做一次。他不是不清楚大型犬洗澡是怎样的惨状,性格温顺的还好,碰上稍微不听话或是骄横一些的,心里一不乐意就像滚筒洗衣机似的甩毛,把水溅的到处都是。更
进行挑战之前,他在车上委婉地向朱易提了一句:“你给狗洗过澡吗?”
补充了一句限定范围:“大型犬。不听话的那种。”
朱易一手握方向盘,一边面露难色地推了推眼镜:“您要给狗洗澡?”
一看后视镜,还以为花了眼——梁律华怀里斜靠着一只不安分大型犬,不,是弟弟,正一刻不停地往他怀里拱,便顿悟其言外之意,客气道:“如果有不方便的地方,我可以协助。”
梁律华高傲地拒绝了他的帮忙,自以为是地徒手上阵,下场自然狼狈不堪。
事情的缘由要追究到几小时之前。朱易黑着脸帮梁律华把那个不中用的弟弟送到了医院,即便他的本意是这种畜生留着等死就好了,变傻了也不失为一件喜事。可梁律华方寸大乱地告诉他自己可能把亲弟弟撞傻了时,他还是忍着不满照做了。
更糟糕的是,梁牧雨的口袋里还掉出了一小包自封袋,里面装着几枚绿色药片。朱易和梁律华一看到这包药片脸色陡变。朱易如临大敌表明这再次验证了这人恐怕是个毒虫,万万不能留,梁律华却沉吟不语,表示要问清楚事情缘由。可从这个呆滞的人嘴里显然问不出半句话。
到医院做了检查,所幸,除了身体部分擦伤之外没有任何内伤,血液里也没有检测出毒品。至于反应迟钝等异常精神状态,暂时没有检测出脑损伤一类的病因,可能是由于重大的精神打击造成的,医生含糊地建议回家观察一段时间,好好休息合理饮食。留院观察一个小时以后就可以出院了。
梁牧雨右脸被贴上了纱布,眼神的呆滞在外人看来成了懵懂天真。他傻乎乎地坐在科室外的长椅上等梁律华,同时接受来往病患以及病患家属的观看。朱易站在对面监视他,动用私刑对他怒目而视,而梁牧雨报以纯真的注视,给怨气满腹的秘书搞得更为窝火,凑到他耳边小声威胁:“你要不就是嗑药多了,要不就是戒断反应,不然就是装的,你这疯子。”
大概是识别到了某个令人不快的称谓,梁牧雨嘴角往下跌,伸手以直白的方式推了朱易一把。过于稚拙的情绪表达方式让毫无防备的朱易接连倒退了两步。这一幕还恰巧被梁律华看了个正着,明知是谁先动的手,却轻描淡写地护在梁牧雨身前:“你让着点他,还是个孩子。”
朱易肺都要气炸了。孩子?哪门子的孩子?会对哥哥出手的孩子还是有病的孩子?
看着梁律华嘘寒问暖地带着宝贝弟弟离开,他恍惚间好像看到梁牧雨嘴角弯了一下。是错觉吧,他告诉自己。
从医院里出来后梁牧雨的行为逻辑已经彻底不合常理,不,是从医院里出来后才发现,他被车撞了以后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梁律华不愿意把他交给医生照顾,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下把他送回家。自作主张看了他的手机,上面有无数个未接来电。来自药店的同事还有那个医院里的小护士。翻了半天越看越不舒服,干脆把他的手机关机。自家显然是没法回去,里面充斥着太多糟糕的回忆,便让朱易把他们送到集团旗下最近的酒店。
带着牧雨来到顶层常住的一间总统套房,看着浑身脏兮兮的弟弟,梁律华忍无可忍地让他洗澡。
浴室是透明的,关进去半天都不见什么动静,他倒像蒸桑拿似的一屁股坐在浴缸上开始走神。
就不该空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梁律华忍气吞声地走进浴室,指挥他把衣服脱掉。虽然一脸不悦,但梁牧雨也确实听从指令脱了,但他扯了几下身上的衬衫便乏了,半个身子靠在浴室墙壁上开始打盹。梁律华只好耐着性子让他面向自己,一颗颗解开他的扣子。
对,抽出左手,然后抽出右手。就像给小孩子脱衣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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