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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的眼波像湖水一样柔软。
09轻裘绿萝红舞裙
在逃亡的路上,我和莲花公子相遇。
还有简裳。美人名为简裳,实则锦绣罗衣,其人活脱脱就是一句诗: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这般活色生香,直教我想起在君山遇到的假神医。比起越天蓝,我宁可目不转睛地看她,越天蓝是清丽,她则是浓丽,各有各的美,但她无疑要生动得多,难怪莲花公子钟情与她。
其实我和莲花公子也不熟,但自阿白口中听到过太多,无端多了几分亲近感。上岸后,我们找了一家酒肆吃饭,唧唧哇哇地说着别后境况,都很感慨。
青姑对莲花的英俊赞不绝口,说他是雪堆出来的人儿,反倒对简裳不着一词,我认为这是显而易见的嫉妒,大大不如我想得开。公子哥儿身边都是美人儿,强手如林,我横竖不敌,不若坦荡点,嘴脸也体面点。
这回头没破大师倒未跟着小情侣身后,简裳也格外放得开,斟酒布菜,都殷勤周到。明月与作耳边铛,她有此等风情,连拿筷子的手势都是媚态十足的,比抚琴来得行云流水些。我盯着她看得失神,像是有什么谜底呼之欲出,但苦思良久,仍不了了之。
简裳性子活泼,很容易和人说得热乎,她给我也倒了一杯酒,声音婉转清脆,如山涧溪水:“小明仍如当初水灵灵,有劲儿。当日三少爷说,那个女孩儿的眼睛很大胆,有香气。我这下又见了,信服了。”
“啊?”
阿白有次说,欧阳评价说我的眼睛很大胆,后半句被欧阳打断了,就是这个“香气”
吗?我心狂跳,他好吗,欧阳他好吗?想着就问了出来,“莲花公子,你有欧阳的消息吗?”
“他不是要和越姑娘成亲吗?日子就在下个月初八。”
灯影摇曳酒杯浅,莲花公子看着我,笑得很勾魂。
这位公子长得虽嫌太女子气了点,五官绝对是上上品。可我无心观赏,一颗心沉落汪洋大海,捞都捞不回来,死死地咬住牙,起劲地夹菜给爹爹吃:“放心吃,鱼刺都被我剔除了,爹爹,不怕。”
我木着脸夹着菜,所有的声响都像是退却了,世间沉寂如死,而我只想哭。哭虽没有用,但我只想哭。
对着渐凉渐起的风,哭给黑灯瞎火听,就像一个惊闻夫婿战死沙场的妇人,就是那种不顾一切目中无人的哭法。
那个人还活着,可我却死了。我或者,是为自己哭吧,肯定是吧。
晚上是在客栈谁的,舟车劳顿,爹娘都睡得很安稳,我又失眠,到后院摸到一坛酒,拎到楼顶,晃着脚喝着。
他竟仍然是要和越天蓝成亲的,我和爹娘不见了,他是要撇清嫌疑,便留下了成亲吗?他是爱慕她,还是权宜之计?应当爱的吧,她那么美,人又温存,还有智慧。
明知这一天迟早会到了,可真的要来了,我的心竟还这么难受。
他们都说,他对我有情,但一个周旋于暗香浮动、舞裙歌板的风流少年,他不知拥有多少艳事和情怀,哪会对我例外?说到底,他是我的私心,怎奈我只是他的杂念。
杂念而已,不比婚姻大事。
他是我不可以去迷恋的人,惹不起,躲不开,便走得了。客栈自家酿的米酒,入口清甜绵软,很好喝。我咕咚咕咚地喝着,抬头看天。
新月如钩,弯得像他的漂亮眉毛,唉。我忽然不知该何去何从,我和爹娘团聚了,又有点钱了,足以到寻一处安宁的小院自在过活的地步了。但为什么,心头总还萦绕着一桩什么事,挥之不去?
先头我是想去泽州的,但去又如何?那儿时前线,阿白本就负累,我又半点忙都帮不上,会不会是打扰?绿湖是不可回了,那些找寻我的人自是还在不远处转悠。都说大隐隐于市,我还是去京城吧,大抵安全些。
主意既定,我又喝下一口酒,抬袖子擦了擦嘴角。
“嘿,有酒喝都不叫上我。”
一声带笑的语音忽至,惊飞了我的天灵盖。我心一跳,转脸看到了莲花公子。夜雾潮湿,他的发间衣上像有水意,如一只轻灵的鹤,跃上屋顶。
他毫不客气,捞过我的酒坛就是一口:“你也爱上房揭瓦?”
说着顺手掀起几片瓦,俯下身子去看,还扯了我一把,眉开眼笑道:“快快快!”
青瓦之下,厢房之内,好一幅鲜辣刺激的春宫图,男人女人白花花的身体交缠在一处,很没有美感,但叫人脸红心跳,我只瞧了一眼就避开了。他倒好,自得其乐地看了一会儿,咂着嘴说:“女子不够放浪,男人肚子太大,不尽兴。”
偷窥是莲花公子最大的爱好,少年时他常常在青楼顶上飞掠,随意掀开瓦片趴下来欣赏,写下淫词艳曲在街巷传唱。我耻笑他:“单是看看,不心痒痒吗?观战哪及亲身上阵?”
他揪我的脸:“我就爱你这口无遮拦的劲儿,欧阳那日说你鲁莽却好管教,依我看,你被管制了就不好玩了。”
他又喝一口酒,言若有憾,“我看了好多回,眼睛都生疮了,仍无法理解。”
声音慢慢地低下去:“我想我永远都不会理解。”
“理解什么?”
我追问,但他不答,话锋一转,发出了撼人心腑的天问:“你说,男人为何要喜欢女人?”
道可道,非常道,我看着他落寞而茫然地神情,想了半天,挖出几句话安慰道:“也不尽然吧阿白喜欢鸽子,欧阳喜欢吃。”
这是句傻话,但他瞬间就乐了,认认真真地看着我,认认真真地说:“姑娘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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