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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童年下（第1页）

从郭家村到望川镇，中间要翻越一座大山，陈慧美本以为爬山的时候，吴成龙或许会喊累，或许会要求休息一会儿，或许会愁眉苦脸的，说实话，这座山，她都觉得很是陡峭，爬起来很吃力，要是孩子说要休息一下子，那到时候休息一下也没什么嘛，陈慧美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爬着爬着，她惊奇的现，这孩子一点累的迹象都没有，他兴致勃勃，似乎感受不到劳累，总是走在前面，她摇了摇头，看来是白操心了。

她哪里知道，现在的吴成龙，快乐的快要飘起来了，走在陡峭的山路上，他有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不但不费劲，甚至有点弹。

到了望川镇，再坐半天班车到乐意县再转班车到天河市，然后等着坐前往京都的火车就可以了，陈慧美已经买好了票。

这一路上，吴成龙已经算是开了眼界，到镇上的时候还好，不过是比村子里热闹了一些，到了县里，终于出现了电视里的可供行人走的人行道和供小汽车走的柏油马路，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柏油马路上车水马龙，路边的行道树排列整齐，人们的穿着也变得时尚起来，建筑物看上去也远比村镇里的要精美许多，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吴成龙感到新奇，到了市里，吴成龙已经有些眼花缭乱了。

坐在火车站马路对面的牛肉面馆里，陈慧美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吴成龙。

他正专心致志的吃面。

这孩子之前一直在农村待着，这次出来，似乎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高楼大厦，红绿灯，还有公交车，就连手里这碗牛肉面都似乎变得不那么简单，这些在她看来平平无奇的事情，在他的眼里似乎充满了新意，这倒也难怪，想到这里，陈慧美的眼睛里出现了几分怜爱，可怜的孩子，从小就被丢到贫瘠的农村，上着条件一般的学校，面对着教育水平有限的教师和不负责任的爷爷奶奶，而孩子嘛，生性贪玩，本来就爱玩，没人管那成绩能好才怪。

这次知道这孩子要留级的时候，她都快被气死了，他的姐姐年年都是年级第一，而他却要留级，回来以后看到他，不知怎么的她反倒不怎么生气了，甚至略微有点心疼，心疼两个孩子，她甚至想把那孩子也带走，但是吴晓涛不同意。

吃完饭已经是七点多钟了，陈慧美带着吴成龙去买了几桶泡面，然后带着行李走进火车站，检票进站，上火车，整个过程中，吴成龙一言不，显得有些木讷，就算陈慧美问他什么，他也是点头摇头，或者很小声的说话回答，而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沉默着的。

上火车之前，他虽然也是不怎么说话，但却远没有现在这样沉默，那会儿的他，也比现在活泼很多，走路轻快，总是好奇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而现在，他乖巧的坐在座位上，安静的看着右边窗外的景色一点一点的倒退。

对面坐着两个漂亮的女孩子，正在用甘陇省话聊天，车厢后面，传来小孩子啼哭的声音，一个列车员推着推车从前面的过道里一边走一边喊：“啤酒饮料八宝粥，来借过一下，花生瓜子矿泉水！”

正站在过道中间借着桌子打牌的两个年轻人连忙坐在了那两个坐着的同伴身上。

各种声音汇聚成一条线，忽远忽近，不断的在吴成龙耳边回响，这一切对他而言是如此的陌生而又新奇，他感到兴奋，好奇的左顾右盼，又看到一个女人带着一对儿女，突然又有些悲伤，自己这是真的离开家了呀，前往一个陌生的世界，他有些想姐姐了

“困了吗？困了就睡吧，把头枕在我腿上睡吧。”

妈妈笑着问道。

吴成龙摇了摇头。

火车不断向前行走，偶尔经过幽深的隧道，吴成龙会感到耳朵有些压迫感，这时候妈妈就会说：“把嘴张开！”

吴成龙很听话的张开了嘴，感觉好多了。

对面的女孩子笑着和妈妈聊起了天，吴成龙把头靠在车窗上，一边看着外面的黑暗，一边听她们在说什么，大多数时候都是两个女孩子问，妈妈讲，似乎在聊关于打工的事情，妈妈在说什么呢？吴成龙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妈妈的声音，两个女孩子的声音，还有火车行驶的声音，偶尔响起的婴儿的啼哭声，乘客的说话声，正一点一点的远去，像是电视的音量，正被一点一点的调低，最后，成了静音，吴成龙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吴成龙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现自己的头正枕在妈妈的大腿上，妈妈还在和两个女孩子聊天，他又把眼睛闭上了，然后，他开始思考，思考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但这梦境未免也太过真实，他感到了时不时的轻微摇晃，那是因为火车正在行驶，还有声音，火车行驶的声音，乘客们喧闹的交流声，小孩子和婴儿的声音，还有乘务员的推销声，汇聚成了一欢乐的交响乐，由远及近，像是重新打开了电视的音量，一点一点的传到了吴成龙的耳朵里，因为刚醒过来而晕乎乎的大脑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像是一个窒息者嗅到了空气，他突然感受到了强烈的快乐与兴奋，像是垂死者迎来了新生，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他觉得身体痒得厉害，真想立刻起来证实这一切，但恐怕那样会显得很奇怪。

于是，吴成龙先是抬起手揉眼睛，然后出似是刚睡醒的呻吟，这一招果然有效，正在聊天的妈妈注意到了这一点，然后身体往后靠，好让他起来，妈妈还问他睡醒没有，饿不饿，要不要吃泡面，他摇头拒绝了。对面的两个女孩子笑着调侃，说他是一个非常害羞的小男孩，这么一说，他的脸反而更红了。

入目所见，过道，乘客，乘务员，明亮的灯光，还有桌子上的一些零食小垃圾，吴成龙觉得自己的心快要飘起来了，他拉开了窗帘，温暖的阳光穿过玻璃的阻碍，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庞，他觉得有些痒，想要哈哈大笑，但是他忍住了，看着窗外飞倒退的景色，他的嘴角浅浅的勾了起来。

原来，不是梦呢。

到了十二点的时候，陈慧美泡了泡面，两个人一人一桶吃掉了，其实吴成龙早就饿了，只是实在不好意思说而已。

到达京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长时间的坐着，让吴成龙的双腿有些麻痹，当他终于走下火车，踩在坚实的地面上的时候，他不由得踉跄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像是踩在棉花上的感觉，但这感觉转瞬即逝，妈妈拉着他的手不停的走着，火车站内人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吴成龙好奇的观察，有些目不暇接，当走出火车站时，吴成龙承认那时的自己有些茫然。

妈妈转头对着他喊：“抓住我的手，紧跟着我。”

站外人山人海，人声鼎沸，妈妈用力的喊叫，听着那么的清晰，又似乎那么的遥远，吴成龙蒙蒙的点了点头，随后，妈妈走在前面牵着他的手，他跟在后面，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人群中，像是两滴缓缓汇入河流的水滴。

吴成龙吃力的在拥挤的人潮之中穿行，妈妈在前面头也不回的挤出一条路来，吴成龙必须紧随其后，他也很听话的紧紧的抓着妈妈的手，突然，两个很胖的人挡在了他和妈妈的中间，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他不得已放开了手，等那两人走开以后，他焦急的往前走，却怎么也找不到，环顾自周，人们挤来挤去，穿梭不停，人头攒动，怎么也看不到妈妈的身影，吴成龙原地打转，茫然而无助，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突然有人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妈妈，她凶巴巴的喊道：“要你抓紧我的手抓紧我的手！一会儿你再丢了我可就找不到你了！”

到了公交车站，总算没那么多人了，而且大家都是有序排队，坐上公交车以后，吴成龙方才有时间缓下来好好的透过车窗打量着这个对于自己陌生而崭新的世界。

到处都是高楼大厦，随处可见衣着光鲜的人们，还有路边郁郁葱葱，排列整齐的行道树，吴成龙不由得在心里对比了起来，他拿天河市来对比，然后自己苦笑了一下，虽说这些天河市也都具备，但是差距太大了，他心里默默地感叹了一句，不愧是京都，华夏都。

同时，一种期待感在心里涌现出来，在这样繁华的京都生活工作，爸妈的收入一定很高吧，生活质量也一定很好吧，所以这是要去住的地方吧，肯定是电视里看到的那种大房子，有着高级的设施，还有明亮的灯光，沙大床，还有大的电视机，吴成龙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下车以后，又走了一段路，穿过一个小公园，就看到了一座垃圾山，垃圾山旁边是一个臭烘烘的厕所，垃圾山和厕所的对面十几米，是一大片的自建平房，吴成龙呆呆的跟着妈妈走到正对着垃圾山的一扇大铁门进去，里面有六个屋子，左边三个右边三个，屋子排列整齐，每一个屋子的门也都是一模一样的，吴成龙觉得这些屋子肯定是按照一个模板建的，不止如此，每一个屋子的门旁边都放着一个高高的大罐子，和一个桌子，桌子上还摆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上面有一根管子接着那个大罐子，当然，后来的吴成龙知道了，那叫煤气灶。

妈妈又从兜里掏出一把小钥匙，打开了右手边第一个屋子一扇木门上的一个锁头，吴成龙呆呆的看着，鼻孔里似乎还残留着垃圾山恶心的臭味，他走进屋子，里面有一张双架床，一个挨着床的桌子，两个小板凳，桌子上还有一个风扇，两个刷牙缸，里面放置着牙刷和牙膏，下铺床下的地面上和上铺上有几个行李箱，还有洗漱用品，除此之外，别无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