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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地底下的故事（第1页）

自从包工头口头上答应将来子收下来后，来子暗自心花怒放，得意洋洋，生怕包工头会出尔反尔，所以还继续跟着不放，嘴里还念念有词，赶紧表示感激之情，郑重其事，信誓旦旦，不负所望。包工头倒也若无其事，并立即就带来子穿过烂尾楼到后面的工棚去，开始考虑安排来子今晚上夜班。

一到工棚里后，包工头又有些反悔之意，重新怀疑来子很可能吃不消，并劝来子不要太自以为是，趁早回心转意。到了这种节骨眼上出现这种变卦，真把来子吓出一身冷汗，生怕又空欢喜一场，急巴巴又保证他干活是如何如何厉害，包工头只管随便给他安排什么活干就行了。

经来子努力催促之后，包工头看了看来子的毕业证和身份证后，也就认认真真在他的记事本上写上来子的姓名，并在来子的姓名后面的括号里写上拉车两个字，这才使得来子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下来，有惊无险，来之不易，值得庆幸，总算取得阶段性胜利，并暗下决心，今晚上夜班拉车一定要全力以赴。

不知为什么来子看到拉车两个字后竟还是产生一种莫名的心悸，拉车是个什么样的活，也就不得而知啦，相信只要今晚上夜班挺过去了，就成定局啦，激动不已，

来子以为成定局的把握还是挺大的，当作已经找到活干了，至少证明他只要狠下心来，在工地上找到活干不成问题。找回了一种久违了的自信心，沾沾自喜。甚至还毫无缘由对他干力气活的能力充满信心。

来子一念之下又用仅剩的一元钱给张小姐打了电话，告诉张小姐他已经在工地上找到活干啦，一时间却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工地，找到了什么样的活干，主要想让张小姐明白，他会一边另找活干一边等着决不放弃，奉陪到底，更想让张小姐明白他在另找活干方面是多么有能耐，简直易如反掌，好像这让他感到在张小姐面前多少挽回一点面子。这回他从椰湾公司出来后，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另找了活干，可见他在椰湾公司丢尽了面子，实在不应该，照此看来跟椰湾公司奉陪到底不成问题，有了转机，哪怕他现在身无分文，一点也不担心害怕，哪怕情知他与椰湾公司的事最后还是会失败的，他也无怨无悔，倒要看看最后会是一种怎么的失败，阴魂不散，好像还要一点一点挽回他在椰湾公司丢尽的面子。

张小姐一听说来子这么快就找到了活干，倒并不怎么惊呀，只轻描淡写说了一些安稳人心的话，以后继续保持联系就行了，张小姐哪里能体会得到来子其实是下了多么大的狠心，才这么快就找到活干，绝不像张小姐想的那么容易，张小姐又哪里体会得到，来子用仅剩的一元钱给她打这个电话，是怎样的心情，让来子难免有些失望惆怅，再也高兴不起来，认为张小姐无法理解他其实对椰湾公司抱有一种怎样的态度，感到找不到台阶下，很不甘心。

吃过晚饭稍作休息，来子就跟着一人开始上夜班拉车去了，动身之际，那人还找到一双胶桶鞋，让来子穿上。不就是拉车吗干嘛非得要穿胶桶鞋呢，真让他心里起了鸡皮疙瘩。

来子跟着那人穿过烂尾楼，就看到搅拌机前负责进砂石料的人员早已各就各位，肯定搅拌机里早就和好了一盘混疑土，来子这才有些明白拉车大概是怎么一回事，有些战战兢兢，本还想与那些上夜班负责进沙石料的人员打打招呼，认识认识，可那人却直接走到搅拌机背后，顺着铁架爬到烂尾楼的地底下去了。

来子见了又是咯噔一下，心悸忡忡，赶紧跟过去也从搅拌机背后的铁架上爬到烂尾楼的地底下。

原来来子跟那人是在烂尾楼的地下室里负责拉车，来子刚一下到地下室还没进入工作状态，上面的搅拌机就轰隆隆转动着放出混凝土来，来子和那人赶紧冲锋陷阵似地轮流用斗车接满混凝土，然后又是拉又是推，将斗车里的混疑土倒入地下室下面的一个坑里，至于会起到什么作用，来子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来子从拉第一车开始就觉得有些吃力，特别紧张，就好像打仗一样，对于地下室的环境十分莫生，边干边学，就好像做梦一样，怀疑他真的下到人间地狱。

若大个地下室就只有来子和那人在负责拉车，就只有一栈太阳灯，鬼气阴森，在灯光消失的黑幕上，好像总上演着一些鬼魅魍魉青面獠牙紫冠道袍的影像，就连拉车的区域内灯光也很不均匀，有些地方是靠余光勉强保持一点可见度，让来子总产生一种晕晕乎乎，昏昏沉沉的感觉，拉车的地面到处是溅出来的混泥土浆以及石子，难怪非得要穿胶桶鞋，拉车比较费力。

特别是往坑里倒混凝土之前要把斗车从两块木板架的桥上推到上面的木架上，木板桥十分滑，不好用力，在坑上面的木架上倒混凝土时也不太好倒，生怕连斗车都掉下去了，常常倒不干净，要刮一刮，人站在木架上也不太安全，这坑好像有一层深。说不定下面还有一层，来子在木架上倒混凝土刮混凝土特别小心翼翼，有些施展不开。

用斗车在搅拌机下面接混凝土的时候，也容易溅出来，常常要用铲一铲。一般那人用斗车接混凝土接得比较多些，来子拉车拉的比较多，但那人还是照顾了来子一些，那人好像一开始就有些怪来子吃不消，牵累了他，只是还没有明说罢了。来子却不遗余力，两人之间几乎没说什么话，真让来子受不了，总是火急火燎，片刻没有休息。

很可能是包工头在安排上有些失衡，也可能是上面和混疑土的人太急太急了，又明显比他俩拉车准备得早，他俩负责拉车实在是勉为其难，可上面的搅拌机总一盘接一盘的放下混凝土来，拉车稍有松懈就会误工，拉车的氛围十分紧张，几乎机械化了，争分夺秒。

来子拉车不久，就暗自叫苦不迭，天啊照此下去，如何能熬过整整一个夜班，简直要他的命，自认为他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却总有一根弦紧绷着，急出一身汗来，生怕那人怪他吃不消，更担心误了工，成为害群之马。

很快来子又很不甘心，万万没想到拉车会这么难以胜任，真可谓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他到别的工地找活干，很少会有这个样子。一心还想找出难以胜任的原因来，他以前干体力活包括拉车可真是高手，绝不是吹的，然道他如今就连干体力活，就连拉车也不行了，这里拉车比起他以前拉车又算得了什么。原本对他干体力活很有信心，甚至有恃无恐，以为大不了落得到工地上找活干，如果到如今他落得连干体力活，连拉车都不行了，就太不对劲啦，信心崩塌。

无论来子心里怎么想的，还一点都不敢松懈，全力以赴，重又失却自我，听天由命，算是把自己给卖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上面突然有人传话，要来子上去，大势不妙，但又好像在意料当中，来子一听就若有所悟，以为肯定是上面有人怪他吃不消，误了工，有人要替换他拉车，也等于是要炒他鱿鱼，一切都结束了，事已至此，他只好坦然接受，解脱出来反正他这一晚迟早会干不了的。

来子稍作犹豫也就乖乖顺着搅拌机背后的铁架爬到地面上，真是丢人现眼，糟人非议，狼狈不堪。

有一位头头一样的人物，一见到来子爬上来就劈头盖脸用一种炒鱿鱼的口吻，责怪来子拉车的表现太差劲了，简直胡来，并责令来子赶快把胶桶鞋脱下来让给另一个等着替换来子拉车的人穿上，来子再也不要在这里干活啦，开什么玩笑。

来子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能有隐身法，有苦难言，无限委屈，自作自受，谁叫他这么自以为是呢，又丢魂落魄，灰头土脸，一句话不说就老老实实把胶桶鞋脱掉就光着脚逃之不迭走回工棚里去，心酸不已，痛定思痛，无论如何他今晚打算要在工棚里过一夜再说。

来子回到工棚里并没有因为这样被莫名其妙炒鱿鱼而感到特别难过，反正他也没什么损失，如梦初醒，多有一种特别难忘的故事，无限感慨，教训深刻，命里无缘莫强求，随缘过得休生受，此处不留爷便有留爷处，不到迫不得已以后再也不到工地上找活干了。

来子特别能够随遇而安，在工棚里马马虎虎就能对付着过一夜，要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在工棚里好好地睡一觉，当作是享受他拉车的劳动报酬，心安理得，过了今夜不知明天又会是怎么个情况，得过且过，管它呢，这一天他就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高潮迭起，刻骨铭心，正需用睡眠之墙将这一天与明天隔断，明天又完全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