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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孤坟(第2页)

,应是白云居故旧给她立的,楚青崖没有新立。说来也巧,磕完头站起身时,一阵阴风蓦然刮过,墨云翻卷,将天上星光遮住,竹林飒飒作响,好似有孤魂野鬼游荡其间,发出号哭之音。江蓠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咬住嘴唇,不安地望向四周,薛湛知道她害怕,将剑递出去半截,轻声安慰:“你拿着它吧。”

她强撑着摇头,“鬼魂又不怕剑。咱们不是盗墓的,是有求于她。我在帮我夫君查案,她作母亲的若在天有灵,会帮着我们。”

饶是如此说,府卫几铲子下去时,她还是打了个寒颤。一回生二回熟,他们挖起土来格外迅速,不一会儿棺材就从土里现了身。灯笼的幽光下,镇魂钉被撬起,一股陈腐的气味飘了出来。“小侯爷,这钉子以前被撬过。”

薛湛上前,蹲下身借光细看,铁钉生了锈,木头上打的孔洞比钉身大一圈,有磨损的痕迹。不知为何,棺材右侧裂了一条缝,他戴上手套摸了摸,木质轻软,不是常用作棺材的木料,磕磕碰碰很容易坏。二十六年过去,棺材里陪葬的衣物都腐化成泥,一具白森森的骨骼躺在其中,双手交迭于腹部,口、胸、腹的位置放有玉片,此外就是些钗环首饰,只有金的还保留着形状。江蓠第一次见到尸骨,捂着鼻子从薛湛身后探头看,目光搜寻一圈,问他:“你可看见金铃铛了?”

“没有此物。”

“我们走时,秋月姑姑说那铃铛是她的爱物,有放进去陪葬的呀。”

她不解。两人站起身,听那仵作唤道:“小侯爷,可否把骨头捡出来验?”

夜上二更,风止人静。桑芦庵南面的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更夫敲着梆子路过后,墙头冒出一个脑袋,张望几回,猫一般跳下地,招手示意后面的兄弟跟出来。掘墓的一干人打道回府,江蓠被轻云抱着,又享受了一回轻功的好处,瞬息之间便从庵里到了庵外,双脚落地,心却因方才仵作的话悬着。“令仪,真是多谢你了,你还要去暗道里守着,赶紧歇一歇吧。”

薛湛面色凝重,“怕是想睡也睡不着。你上车,我叫他们送你回府。”

江蓠道:“我想回国子监——”

她话音一停,只听远处马蹄声如雷动,在无边夜色里滚滚而来,几人朝开阳大街翘首望去,皆心生讶异。什么人敢深夜在京城纵马?一名府卫翻上对面茶铺的屋檐,向亮处凝目远眺,百来个南城兵马司的士兵从城门奔来,指挥使骑在马上,手持火把,与一名黑衣侍卫并行,后头跟着四个骑兵,高举黄伞青扇和清道旗,引着一辆青盖马车。这马车与声势浩大的出行仪仗相比,就要简朴多了,车轱辘滚成了风火轮,弹指间就从城墙下飞驰过来,闹出好大动静。大街两侧还未收摊的小贩互相私语起来,那指挥使一边甩鞭一边喝道:“楚阁老返京,尔等闲人不要看热闹!”

他不喊倒好,这一喊,街道两侧的民户纷纷推窗,都要来瞧个新鲜,对街上指指点点。那粗大的嗓门隔着一条巷子飘到江蓠耳朵里,她眼珠子快掉出来——这狗官吃错药了?!大晚上发什么疯?不怕御史参他一本吗?往前跑了两步,又想起他从未这般引人注目过,平日去上朝都没这么大的阵仗。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应当在作妖。那名在墙头探视的府卫道:“北面有夜市,他们绕道往东了,应是要走慧光寺街。”

往东……江蓠登上马车,“有劳小哥沿这条路往北走,抄近道走到那些人前头。”

又回头道:“令仪,你这边如需我帮忙,就差人说一声。”

薛湛伸手虚扶一把,目送她上了车,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尾,才收回视线,望向东边慧光寺的九层佛塔,塔顶明珠在夜空中熠熠生辉。“小侯爷福运已是人间至盛,再多一分,恐夺了子孙的运。贫道在禾陵驿曾与这位夫人有一面之缘,当日她同夫君出行,就跟在我们车子后面,场面很是喜庆。”

老道士在他身后突然冒出一句。薛湛想问他,话到嘴边又觉可笑,便作罢了,放这老道士回他的洞府修炼成精去,而后命侍卫分成两批,一批去万兴玉器铺,一批跟自己去慧光寺。那厢江蓠的马车风驰电掣,绕过夜市,跑到了南城通往北城必经的岔路口,虽是亥时,街边生意仍然红火,妓院的嬉闹声从花窗洞里漏出,伴随着犬吠猫叫。江蓠向侧后方看,一群黑压压的官兵果然从东边来了,马蹄声越来越近,她环顾四面,情急之下突生一计,唤车夫:“劳烦走到那家妓院门口,等我下车你们就回去,我要办事。”

这光景,她也不能大喊一声“狗官哪里走”

,待队首的黑衣侍卫离得近了,她推开窗子,从袖中扯出一条花手绢挥来舞去,深吸口气,清了清嗓子,放声高叫道:“大爷,进来玩啊——”

那清道的黑衣侍卫在马背上一僵,循声望来,表情顿时精彩至极,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刚要开口训斥,被他拦下,竖起一根指头挡在嘴唇前,另一只手指指后面。江蓠又喊了第二声:“大爷,叁两包夜,妙不可言——”

狗耳朵果然没让她失望,几丈外的马车“唰”

地掀起帘子,探出一个头来,戴着乌纱帽,脸黑成了锅底,抬手指着她:“玄英,把那脑袋被驴踢了死皮赖脸寡廉鲜耻污言秽语的民妇给本官押上来!本官治不死她!”

对面驾车的车夫配着七星刀,不是薛家的府卫,又是何人?黑衣侍卫唱了个喏,上前抓人,装作素不相识,押着跳下车的江蓠走来,还贴心地用手绢给她蒙着脸。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拱手告罪:“某等治城无方,民妇无知惊扰阁老,该死该死。”

玄英看这老兄一路上吆喝得尽心尽力,替他解围:“前面就是北城了,您带大伙儿回去歇息吧,改日请您吃酒,这胆敢犯上的民妇就交给我们处置。”

眼看士兵们调头走了,他的心才落进肚子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江蓠才踩上横木,就被一只大手给拽了进去,面前是张多日未见的脸,眼眸沉沉,怒火中烧。她还没开口,那人就猛地把她按在车壁上,贴着她的耳朵叫道:“你解释解释,为何这个时辰坐着靖武侯府的车还让我进去?什么叫妙不可言?!”

她都快被他吵聋了,两手往外推他:“我这不是怕你有急事不回家吗,也不能让人发现我深夜在外游荡……有天大的事要告诉你!”

“长话短说!”

江蓠从善如流:“我和令仪去挖了你娘的坟——”

楚青崖差点没喘过气来,血直往脑门涌,捂住胸口咳了几声,颤着手推她:“我不听!”

她抱住他的爪子,咬了一口,“真不听,我就下去了。你明儿脑袋被人挂在城墙上,我拍手称庆扬眉吐气心花怒放,在家门口放叁百响的鞭炮!”

楚青崖两眼发花,对车外喝道:“玄英!去买五百响的炮仗,等我被她气死就去靖武侯府门口放!”

————————玄英:666,小两口又出新花样了吵着吵着就亲起来才的跳跳糖才好吃,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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