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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时两人偷偷从宫宴中跑出来,同游汴京的场景犹历历在目,今日再重逢,却当面不相识。
她甚至下意识喊出了“萧惊鸿”
,一个完全不认识,但可以肯定是个男人的名字。容冲那一瞬间被莫可名状的气冲昏了头脑,弃剑不用,而以内功化力,凝出诛魔剑气降服狐妖。她和他唯一说的话,竟然是“不要杀她”
。
连狐妖在她心里都有名字,独独没有他。
容冲长长叹了口气,屈膝靠在栏杆上,根本不顾会不会有人认出自己的脸,就这样自虐般的倚在楼上,沉默看着下方热闹。
属于别人的热闹。
容冲等了许久,街上父母依然拖着大的、抱着小的观灯,年轻男女依然羞涩地并肩而行,完全没有禁军闯入的迹象。容冲便知道,今夜不会有人来追他了。
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说不清心里是松口气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原来他在隐秘地期待,期待她今夜不要回家和夫婿团圆,而是带着人来捉他。
他明明是朝廷头号钦犯,难道不重要吗?还是说,她压根没有认出他呢?
原来,真正可怕的不是昔日恋人反目成仇,而是完全遗忘。
容冲更意难平了。
他为了采集军用物资,趁着上元节人多,秘密潜入汴京,本打算买齐了东西就走,但今夜他在窗口随意一瞥,便看到她站在人群中,长久凝视着一盏灯。她看了多久,他就盯了她多久。
他原本以为他是恨她的。这些年他一遍遍回想父母兄长的死讯,回想逃出汴京时那场冰凉刺骨的雨,告诉自己他要报仇,他要亲自站在她面前报复她,以此来支持自己活下去。他夜深时也设想过许多种再相见的可能,想过他要如何报复她,质问她,然而唯独没料到,真正再见时,她在楼下,他在楼上。她在观灯,他在看她。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他随便一个暗器,就能取了她的性命。
可是容冲设想过的那么多报复手段忽然失效了,他盯着她的时间越长就越恨她,恨她为何风霜不改美人面,恨她为何不抬头看他。
他实在意难平,就借口要去买灯,从楼上跳了下去,悄悄跟在她身后。她看了那么久却没有买那盏灯,容冲气不过,继续跟着,看到她走到太学,轻描淡写在袖子中放了吸引狐妖的引子,然后被狐妖掳走。
容冲很生气,她还是这样自作主张,初见时她也是这般,非要去招惹那只柳树精,害得两人被困地底。这次没有他在她身边,她要怎么脱困?
容冲明明只是出来观察仇人动向,最后却高楼一跃,当众救下他灭族仇人的女儿。
所以,萧惊鸿到底是谁呢?他的天赋是如此独特,剑术是如此优越,这能认错吗!
容冲越想越气不过,咬着牙从栏杆上跃下,不顾楼下百姓的惊呼,气咻咻走向卖灯的小摊。小贩一回头见一个黑衣人杀气腾腾看着他,狠狠吓了一跳:“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小本买卖,挣得都是辛苦钱。”
容冲指向那盏五光十色的走马灯,道:“这盏灯我要了。”
小贩长松一口气,早说来买灯,吓死他了。小贩立刻转了笑脸,殷勤地取下灯:“客官好眼光,这灯上绘的是曹子建和洛神的故事,买回去送给娘子,没有不喜欢的。”
容冲付了钱,冷冷接过灯,却不肯走。小贩心里又开始打鼓了,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怎么看着不像好人呢?
容冲自我斗争了很久,才艰难地问出口:“刚才,是不是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在你这里看这盏灯?”
小贩愣了下,看向容冲的目光立即满是了然。容冲忍着尴尬,问:“她走前和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不买了?”
小贩心想又来一个,美人的影响力果然巨大,这一晚上,已经好几个人来向他问那位美人了。
那位娘子一看就富贵,浑身气度唯有金玉堆才养的出来,哪怕孤身一人,又怎么是他们攀折得起的?小贩知道容冲没什么价值了,不在意地返回去摆他的灯:“这谁记得。她看着心情不太好,兴许不高兴,就不想买了吧。”
她心情不好?
容冲走出良久,脑子里都在盘桓小贩的话。她为什么心情不好呢?因为谢徽吗?
容冲当然没错过,在太学门口时,谢徽在赵沉茜和另一个女子之间,选择先救那个女子。收服狐妖后,她和谢徽也说了会话,似乎不欢而散。
莫非他们因为那个女子吵架了?容冲啧了声,不理解。
为了一个不长眼的东西,何必?
容冲长相俊俏,又提着一盏精巧华美的灯,一路走来有不少女子朝他身上看。容冲被看烦了,一闪身走到小巷里,将走马灯放入芥子布囊,戴上面罩,轻轻一跃就消失在人潮。
他并不是要去看她,而是故地重游。她的脖子被狐妖抓伤了,不能着水,她应该不会为一个瞎子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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