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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迟驰垂着眼,淡淡笑着,睨向陈亚煜。迟驰听完陈亚煜说的话,重点却倾向于那句“以前过得跟条狗一样”
和“早就死了”
,6时川的过去对于他来说空白的太多,可以说是空白到极点,他只知道6时川家里条件不好,很缺钱。可是这么听起来,6时川过去过得何止是不好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陈亚煜:“他这人是没有感情的,你和他玩感情总要吃亏。我看不惯你这种出卖身体来讨他欢心的人,我觉得下作,恶心。”
这位陈秘书,不笑的时候总是露出令人不舒服的凶相,他带着肉眼可见的不喜欢、不欣赏,就那么看了迟驰两秒钟,想到什么似的张口:“倒是也有过点感情,前些年,他爷爷,也就是我姥爷死的时候,他哭得很大声。”
“可你能和他比吗?”
陈亚煜将最后一样东西塞进自己的纸箱里,他抱着装满自己作为“陈秘书”
时的所有个人用品,从缄默不言的迟驰身边擦过去,硬挺的纸盒角擦着迟驰的手臂刮过去,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迟驰眼睁睁看着陈亚煜从自己眼前消失,转身又进了6时川的办公室。
他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刚刚从6时川那里没收过来的烟盒,挑出一根来抽了,停在休息室床边的那巴掌大的小柜旁边,迟驰吐出烟雾,手指摸向那冰冷的加州纪念币,在突出的纹路上来来回回摩挲,直到将那一片摸得有些热了。
这里刚好十三枚硬币。
6时川如他们所说,在他们眼里是个刻薄又冷血无情的人,警察来了之后,不管说什么都拒绝调解,对于陈亚煜继父给的那一拳,分毫不让。丝毫不顾及陈亚煜和他姑姑,这点子血缘在6时川眼里大概是远远没有自己挨得这一拳重要的。
配合调查完,已经错过午饭最好的就餐时间,6时川给迟驰打了电话,说不用出去吃,直接点了餐在休息室吃就好。杨秘书将餐送上来时,脸上除了些许忐忑,还带着藏不住的欣喜,早些年的时候6时川就是打算让她做秘书,后来因为陈亚煜的缘故,才委曲求全做了几年特助。论能力,她和陈亚煜不相上下,还具备陈亚煜没有的细心和耐心,比陈亚煜更适合做这个职务。
只是6时川当时多少看人情分,避免落人口舌。
杨秘书走之前还和迟驰打了个招呼,眼里还带着点儿莫名其妙的感激。大概是因为前几次6时川都忍气吞声没有作,这次陡然作,被她认为是迟驰出现后吹枕边风的作用。毕竟陈亚煜不喜欢迟驰人人都能看得出来。
迟驰不明所以,心思也不在旁人身上,他视线虚落在6时川身上,平淡道:“你想和我讲讲小时候的事吗?”
6时川握筷子的手一顿,又继续朝着餐盒里的菜去了,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是被爷爷养大的,那个男人不管我,后来考上重点初中,爷爷去求他带我进城,我开始在城里念初中,和爷爷还有他住在一起,那个男人常年喝酒打麻将,没空管我,疯的时候却是连着我和我爷爷一块儿打。”
“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初三毕业考上一中,拿着暑假打工补贴的钱孝敬他,让他带着我去改名。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6时川,高二的时候,爷爷生病,需要钱手术,借了很多人的钱,最后还差几万,是你给我的。”
6时川说到这里停了,他慢吞吞地将菜塞进嘴里,坐得很端庄板正,直到把这一口彻底咽了下去,才继续说:“然后高考前,爷爷死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听不出一点情绪的波澜。
“之后我搬了出去,助学贷款上大学,勤工俭学,创业。大学毕业后事业有了起色,那个男人酒驾死了,还留下了一个没爹没妈的6渝。”
“就是这样。”
6时川戛然而止。
其实他还有话想说,他想说自己恨透了那个生而不养的父亲,恨透了那些像吸血虫一样的亲戚。高二那年他跪着去求所有能求的人,那些亲戚把他当做蝗虫一般避之不及,房门紧闭灯火幽暗,恨不得让别人觉得这里没有人住,6时川借了所有能借的人,找所有能找的人寻求帮助,他的自尊心被人踩在地上捻过无数脚,也没有人肯借他钱去救爷爷的命。
最后是6时川最不想求的一个人给了他帮助。那个时候6时川在想什么呢?他看着居高临下的迟驰递给他那张信用卡,向来不愿意徒生是非的他叫住了迟驰,质问他是不是可怜自己,然后迟驰皱着眉说不是。
那一秒,6时川原以为自己低到不能再低的自尊心,彻彻底底被踩进深渊里,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和迟驰之间裂出一道足足有千丈深的沟壑,他也如坠冰窖。
6时川恨那些人,恨他们在自己达后像吸血虫一样急不可耐地攀附上来,拿那些莫须有的东西强迫6时川讲道德讲仁心。他们骂他冷漠,又骂他刻薄无情,6时川只觉得好笑,他远远比这群人想象的更加刻薄,他巴不得他们就那么去死,永远消失在自己眼前。
这些话6时川都让他们永远停在自己的胸口,他仿佛一个贤者,对待过去种种都已决心不再追究,不讲恨也不讲怨,颇有气度。
可迟驰安静地听完后,淡淡地抬起眉,反问道:“还有呢?”
6时川望着迟驰意外执着的双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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