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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混沌（第2页）

柳红冷嗤，“再说我们是大少奶奶屋里的人，想落我们，也得大少奶奶来。”

晚翠气死，一个人强撑着给小郎君喂了水，又出门叫来一个洒扫院子的粗使丫头草青，帮着她把小郎君擦拭了一遍身子，把湿透的亵衣、席子和薄被更换了，又叫草青拿去把衣服洗了晾了，把席子用湿布巾仔细擦一遍。被子怕她洗不动，交代她送去交给专做浣洗的婆子赶紧拆洗了晒干了送来。说不得明儿还得换回来。

大少爷临出门前，万分不放心，嘱咐当时伺候的人每日要帮小郎君翻身，活动腿脚，勤换衣物，多晒晒太阳，万不敢叫小郎君得了坐褥疮。没想到那起子奴婢，偷奸耍滑，懒得骨头生蛆。眼瞧着小郎君身子不见好了，就一个个不肯多伸一把手，多挪一步路。

那柳红和翠绿也不理睬晚翠，和她对了嘴，把她气着了，自去院子里廊檐下坐着了。院内其他几个下人，早就躲阴凉地方，嘻嘻哈哈的纳凉去了。

都快五月底了，正是天开始大热的时候，谁愿意在闷热的屋子里伺候一个人事不知的病人。

晚翠抹了抹泪，一个人出了院子，瞧方向，是要去夫人的院子里告状去了。

她一走，那些丫鬟婆子，就又回屋子里，把西厢房的冰盆端了来，里面坐着一壶蜜水，大家嘻嘻哈哈的分了吃了。那冰和蜜，自然是小郎君的份例，如今小郎君一病不起，享不到这口福禄，自然便宜了她们这些下人。

她们也是不带怕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那晚翠拿根扫把当棒槌，仗着是夫人身边伺候的，倒跑到大少奶奶院子里人五人六的。

别说她们只是快到午时了日头起来了，天气热，歇晌躲会懒，便是她们什么也不干，谁又能拿她们怎么着？

没见先那拨伺候小郎君的，伺候的不耐烦了，就敢拿手掐小郎君胳膊和大腿，便是不当心叫四姑娘五姑娘瞧见了，又怎么着呢？谁也没见被落，不过是暂且回去歇几日罢了。大热天的，人家巴不得回去躲清闲呢。

所以越说越得劲，有恃无恐的很。

又有那等见多识广的婆子，鬼鬼祟祟的给丫头子们分析大少奶奶作何不肯管一管小郎君：“这是大少奶奶和夫人别苗头呢。夫人把持中馈，啥啥都要抓在手里，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进府这老些年了，啥啥沾不到边。眼下老夫人生病起不来了，小二房又为着小五郎闹的厉害，这沈家乌压压来了十来号人，住进了客院，擎等着小五郎满月，就叫咱们邵家把孩子记在二少奶奶名下，二少爷是怎么也不肯的，这会闹了好些日子了，他自己又要驻守军营，顾不上孩子，就把小五郎放夫人院子里了。夫人又要顾老，又要顾小，可不就顾不上咱们这小郎君了嘛。大少奶奶这是借着机会装病，故意撂挑子，要夫人好看呢。你们啊，等着吧，说不得夫人熬不住，就得放权了。以后啊，咱们福宁院日子就好过咯。”

一群人畅想着大少奶奶从夫人手里夺了权，那岂不是她们福宁院的人出门去都要抖一抖了？

好半天，先前帮忙的粗使的丫头，名叫草青的，问了一句：“那小郎君怎么办？”

柳红嗤笑了一声：“你倒是个心善的，难得进屋子伺候一回，就开始操心主子了。你给我记着，但凡小郎君还有救，哪个阿娘舍得叫孩子受苦？咱们大少奶奶又不是狠心人。”

一边说，一边给其他人使眼色。

那先前说闲话的李婆子自知失言，叫丫头子们疑心起大少奶奶为人来了，赶紧连连附和：“没错。真不是大少奶奶心狠，老婆子我也活了几十岁，也经见过不少事，咱们这小郎君哟，这怕是不成了。这都二十来日了，除了昏睡还是昏睡，以前还能喂得下两口米粮，如今这水都喂不下了，我看啊，说不得就这两日了。九娘子才落草两个多月，也是个不康健的，大少奶奶本来月子就没做好，身子骨弱着，这又是九娘子又是小郎君的两头跑，点灯熬油的，生生把自己累病了。怕是要坐下病根子咯。”

又有生过孩子的婆子张嘴附和，说哪有阿娘不疼孩子的。想当年自己孩子病了，操碎了心，如何如何。

那草青闷闷的听了，也不再说话。

她约莫也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怕是以后在这府里难了。

这些话叫混沌中听到的人憋闷，想着这可怜的孩子落在这群狼心狗肺的奴婢手里，怕是真要不得好了。

不知道晚翠能不能请到救兵，好歹能来把这群奴婢替换了，莫叫小郎君多吃苦头。

这群奴婢，吃喝完了，就地找阴凉的地儿，铺了席子，七倒八歪的睡了一地。

浑然没人记得，得给床上干熬着的小郎君，喂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