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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光影（第1页）

马嘶人喧声中，人人举动都不一样，但赵署却只将目光投向了一个人，只见卓鲁镇定如恒，正在闭目沉思，便在心中想道：“今后我的对手，会是这个人吗？”

过了一会儿，人声渐悄，赵署道：“聂捕快，纤离既是金国送于我朝的国宝，也是我的爱马，除非你能说清楚，为什么我只看到了白马的影子，否则你就自行去大理寺请罪吧。”

聂飞练躬身道：“是，小的明白。诸位大人，请往这边看。”

她说着，径直走到马厩边上的那口黄铜大水缸旁边，挥了挥手、踢了踢腿，水缸上的人影子也随之动了起来，飞练说道：“刚才尚书大人说这是妖法，其实，哪里真有什么妖法，有的只是障眼法而已。当天晚上，白马的旁边正好有这样一口铜水缸，表面光滑如镜，将它的影子映在了上面。因此，太子殿下当时看到的，并不是白马，只是将白马的影子当成了它罢了！”

她刚说完，人群中就有人大声说道：“你说得不对！既是将白马的影子当成了它，那当时殿下看到的就应该是两匹白马，为何只看到一匹呢？”

众人望去，只见说话的又是那个巡检丁保良，这个疑问其实人人心中都有，只不过只有丁保良当众说了出来。

聂飞练点了点头，走到马槽前面那几根七尺多高的圆柱形拴马桩前，这几根拴马柱都是新漆的油漆，光洁如新，她拍了拍柱子，不慌不忙地道：“不错，殿下那时确实只看到一匹白马，这里面却有一个缘故。在失马的当天晚上，其实马厩中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在府中负责刷新漆的胡漆匠。此人被盗马者重金收买，借刷新漆的机会，悄悄隐藏在马厩之中。一直等到晚上，太子爷在正堂宴请客人，估计整个晚上都不会再来马厩。于是，胡漆匠飞快地开始行动了。

“当然，在胡漆匠开始行动前，盗马者已将马厩中的一匹黑马转移到了其他的马棚。在府中，马匹众多，马棚也有多处，日常巡逻或者出行等，进进出出，人员和马匹的调动十分频繁，也很难准确统计在外和在府内的马匹数量。只要不是纤离，而只是一匹寻常的黑马，压根就不会引起大家的注意，这件事做起来很是容易。

“等到胡漆匠和盗马者约定的时间一到，府里的仆人、宫女大多去了正堂伺候，漆匠老胡便用一种特殊的、不易掉漆的涂料，在白马身上刷上黑色的油漆，使它看起来就如同一匹黑马一般无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大家都误以为纤离失踪了，等过了几天，府内搜索无果后，自然会转向外面的马市、马场等地寻找。到那个时候，就算盗马者将已漆成黑色的纤离堂而皇之地骑出府邸，那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因为那时，所有人都以为白马早已不再府内，自然是人人都不会察觉。

“这个计策，本来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还是出了一点意外，那就是太子殿下突然间的到来。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可能也是纤离命中注定要有这么一场风波。殿下到来之时，胡漆匠正好将它面向马厩门口的那一侧身体刷上了黑漆，而另一侧依旧是白的，便映在了铜水缸之上，远远看去，就好像多出了一匹白马一样。殿下说得并没有错，在那种情形之下，无论从谁的眼睛中望去，马厩之中确实是有七匹黑马和一匹白马，丝毫不差。这件案子的关键之处，就是丢失的偏偏是一匹白马，假如是一匹黑马，那盗马者就不得不另想计策了。”

聂飞练说完之后，马厩之中尽管有许多人，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人人都在心中想着当时的情形，一时间寂若无人，只有马匹在啃食干草时出的簌簌声。过了好一会儿，枢密使卓鲁才点了一下头，轻声道：“不错、真是不错，计策很好，而你推测得更好。但这里面有一个破绽，你却没有说清楚。”

聂飞练将当时的情形说了出来，这是她几天以来在心中反复推敲的，一旦说了出来，就有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这时见卓鲁问，丝毫不在意，笑着说道：“请使臣大人指教。”

卓鲁摸了一下短须，说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用手指了指马厩中的几扇窗户，说道：“黄铜水缸固然可以倒映出人或马的影子，但效果不佳，更分不清是白还是黑，太子殿下睿智圆通，怎么会连马匹还是影子都分不出来？除非当时光线充足，又恰好照在铜水缸之上，那才有可能。可是你们看，假如当晚宴会是在辰时结束，那月亮的位置应该是在这里，无论如何都照不到水缸上面。聂捕快，你很聪明，也很大胆，我并非想要为难你，只是心中有了这么一个疑问，不得不说出来，还请你说明一下原因何在。”

聂飞练道：“无妨，就是你不问，我也是要说的。诸位大人，当晚宴会结束的时间未必就是在辰时，但如果是在辰时和巳时之间的话，刚才殿下也已经说了，当天晚上‘月明如画’，那么月光就会透过窗户，照在这几根新漆的拴马柱上，由于油漆是新的，便又反射在铜水缸之上。这样一来，水缸表面明可鉴人，又有月光照射，完全可以将白马的影子清晰的映在上面，令人真假难辨。眼下的事，就是弄清楚殿下来到马厩门口的时间，一切就不难判断了。”

“我知道太子殿下到马厩门口的时间！”

从角落里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家循着声音望去，原来说话的是那个名叫敏娜的小宫女，平时并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她，现在突然之间看到这么多双眼睛，不禁又羞又怕，急忙把头深深地低下。

皇甫大娘走到她跟前，对她说道：“你好像叫敏娜，是不是，你又怎么知道殿下到马厩的时间，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可胡言乱语！”

敏娜沉默了一阵，终究还是点了一下头，轻声道：“我、我记下了。”

说着便从腰带间拈出一张小纸条，双手递给了皇甫大娘。

一众人等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聂飞练就已经明白过来。她在第一次进入太子府邸之时，皇甫大娘就曾对自己说过，有心的宫女，都会在身上藏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太子的起居时间、饮食习惯等。看来这个叫敏娜的，就是那些有心的宫女之一了。

皇甫大娘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便交给了赵署，赵署展开一看，说道：“嗯……我是在辰时三刻到的马厩，当真就如飞练所说，是在辰时和巳时之间，那就没错了。这张纸条倒是有趣得很，大娘，你说呢？”

皇甫大娘躬身道：“您说得是，但对我来说，就不是那么有趣了。殿下，你可还记得，聂捕快说过要让白马出现在我们面前，现下是时候让她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赵署点了一下头，似乎很是期待，目视聂飞练，飞练当即上前拱手道：“谨遵殿下令旨。可是，光有我还不行，我还需要一个人，只要这个人在，我保证，白马就会立即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