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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一直不在家,母亲也不过问我的生活,我常年是一个人居住。我们家离上学要坐的车站有一段距离,位置也与大多数同学归家的路径略有不同;尽管路边依稀有几盏路灯,可并不能完全照亮我回家的路。
当时我是那个小区里唯一一个上高中的学生。(小区有几位初中生和小学生,但初中生上晚课会比我们提前一个小时放学,小学生不用上晚课)每到放学下车时,我都能在车站内外见到形色各异的父母亲们拿着手电筒来接自己的孩子;只是那些身影中从来不会出现我的父亲或母亲。
公交车内一大半的同学都会朝着车头的一端走,只有两三个我不认识的不同年级不同班级的同学会与我一同向车尾走。但他们刚走出车站大门就会径直过马路走到车站对面的胡同里,与我分道扬镳,最后慢慢被黑暗隐去身影,随后整条公路上又只剩下我一个人独自走那段回家的路。从车站到家的路程不算长,可它却成为了我这一生的心理阴影。
那是一条约两百米长的马路牙子,因为是将近夜里十点,昏黄的路灯下除了我自己没有半个人影。路边是一排高大的榕树,胡乱生长的枝丫即便没有树叶也能将它头顶路灯打下来的光线遮个七七八八。
那一天,我坚持上完了一整天的课程。下了车,刚走出车站,我便隐约感觉身后有人尾随着。为了消除内心的恐惧,我故意放慢自己的脚步,蹲下身去假意系鞋带。或许是身旁还有同学走在路边的关系,我见那人径直从我身旁走了过去。这时,我又扭头往身后探了探,确认再没有陌生人从车站走出来,才起身继续朝家里走。我一直走在前面那人身后十米之外的地方,一直到我来到小区大门口,那人都始终向前走着。我想那可能是我们小区后面那家修理厂的员工,此时就放松了警惕。
就在我刚准备打开小区大门里的一扇小门时,那人突然冲上前来,从身后将我按在铁栅栏门上,一手钳住我的右手,另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并小声在我耳边威胁着我:“别叫,我只要钱。”
。
单位里只有一栋单元楼,那栋楼此时仅剩最里侧单元楼顶楼有灯光亮着,其余的住家户窗口前都漆黑一团。大门口有一活动室,活动室内以往都住着一名父亲单位安排的守门人员。因为单位办公地点处有一库房,库房内有许多重型机械。但那晚,不知为何,那名值班的叔叔竟不在室内。
我见四下寂静无声,黑黑的大门前只剩我与那身后之人。那人身上有很重的酒气,剃了寸头,听声音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他的手臂强壮有力,令我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听闻他的要求,我顿时吓得两滴眼泪落下,随即用被他按在门上的头使劲点点头,让他知道我同意给他钱了。他并没有放开我,只是用那只原本钳制住我右手的手伸进我的书包里,在里面翻找了一下。这时,被我打开了一个缝隙的门缝里,有一只小黑狗突然蹿出来,冲着那男人疯狂的嗥叫。
小黑狗的狂吠并没有吓住他,但是我们小区里面住了许多的流浪狗。那些躲在四周暗处的流浪狗们,一听闻小黑狗的声音,立马倾巢而出,冲过来对着我与那男人出阵阵的咆哮声。男人见大小不一的犬只逐渐增多,又对着他狂吠不已,深怕被人现,慌乱之下,他甩手扔掉我的书包就开始朝马路对面跑去。只剩我独自在狗吠与惊恐之中无助地愣,我捂住双耳蹲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眼中的泪水就像年久失修的水龙头般止不住地往下流。
小黑狗见那人已跑远,这才回到我身边,又对着围着我的另一群流浪狗们嗥叫。流浪狗们在它的警告下都不再向我靠近,许久之后,我才回过神。支棱着颤抖的身体去路边捡起自己的背包,又在小黑狗的护送下回到家中。
那一整晚,我不断地在噩梦中惊醒。每每醒来四周都是死一般的寂静,我在内心的恐惧中摸索着墙壁来到客厅中,打开客厅大灯,就那样在客厅里坐了一整晚。刺眼的灯光使我睡不着,可关上灯后,漆黑的境地又令我噩梦不断。在清醒与疲倦的撕扯下,我害怕自己的精神会逐渐崩溃,便开始以伤害自己达到使自己清醒的目的。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听见楼顶有人起床的动静,也听见了小孩子说话的声音,那时,我布满周身的恐惧才开始慢慢退去。
我们家当时是住在父亲单位提供的一间狭小住房里,房子所在的位置是在一处桥头。桥头没有什么人家,或者说没有多少人家有正在上学的孩子,大多都是耄耋老者独自或与同伴,或与留守儿童居住。那时,我们小区里还有许许多多的流浪狗,是一位我不认识的叔叔在豢养。每到夜幕降临之时,它们就会尽职尽责地守护那小区的安宁。但它们只认识一个人,就是豢养它们的那位叔叔。
老人们睡的早,所以深夜出来行走的人极少。而我作为唯一的一位需要上晚课的高中生,就自然而然成为了它们的攻击对象。流浪狗不是总是一只,它们有很多只。有的吃饱喝足后,会重新踏上流浪之旅;有的则会因为这一口施舍之米留下来继续生活;有的会因为横穿马路不小心被卷入大车轮底丧失性命,有的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可能会断掉一只腿;有的走了可能还会回来;有的还会一不小心大了肚子,生下一窝小流浪狗。
流浪狗的面孔又多又脏,使我总分不清;因为它们毛旺盛,又肮脏无比,且不常见一张面孔。白天它们不会对着来往的陌生人吠鸣,也不怎么出现;直到深夜,它们才会像幽灵一样突然从某个地方蹿出来,对着紧闭了大门还想开门而入的我吼叫。有时候有一两个晚归的人同我走在一起,我便有了保护,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回家;可有时候我独自一人时,就只能停顿在自家楼下,等待它们宣示主权完毕再次跑开时才怀揣着心惊胆战一步一步慢慢挪动着回家。或许是知道我不会攻击它们,它们才只是对着我吼叫几声,不曾真的想伤害我。
爷爷曾跟我说过,在狗的面前你不能跑,只能慢慢地走;因为你越跑它就越追你,它会认为你在挑衅它,然后蹭地一下血液翻涌,或扑上来咬你。小时候我就是这么被咬的!所以由于从小就有着被狗咬过的经验,长大时遇到这样的情况仍旧会恐惧不已。
父亲在家时喂过那群流浪狗里一只长住的黑棕色短毛,还瘸了右前脚的小狗。它应该是只能长到那样的体型吧,我大学毕业回来时见过它一次,它依旧那么矮小。狗群里已经更新换代了不知多少,但它却一直都在。它是我那时下晚课回家的最后一位守护者,有它在的时候我都能放心大胆地走,因为它会像一位骑士一样出现在我面前,帮我赶走其它围攻我的流浪狗。尽管有的狗子体型大过它两倍不止,但它从不胆怯,一直挨着我走在我脚边,对于任何方向的围攻它都会迅做出反应,并一路护送我到家门口。我后来问过父亲,我没有喂过它,它何以如此保护我?父亲说,大概是投喂它时,它从他身上闻出了我们那个家的味道,也闻出了我的味道吧!小黑狗不常在,而我总得学会独自承受与解决回家路上可能遇到的阻碍。
那天早晨,我没去上课。老师现我旷课后,就打电话询问父亲关于我的事情。父亲出差在外,也不清楚独自在家的我是什么情况,就只好找单位里他的一位女性朋友来看我。本就精神有些恍惚,又受了惊吓的我,差点连那阵阵的敲门声都听不见了。我刚打开门,就见到一位身材圆润,满脸富态的阿姨站在门口,隐约记得我好像见过她。那阿姨见我认不出她,只好自报家门。但我的脑子来不及反应,只觉此时脑袋有些昏沉,便两眼一黑冲她怀里扑去。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见自己身处一冰凉之地;眼前不断有白色的日光灯像走马灯一样一盏接一盏的滑;耳边偶尔会有一浑厚的男声从头顶传来:“把衣服拉起来。”
。之后,我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时,身边依旧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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