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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从今往后,同她连在一起的人,她的丈夫?心里头微微一定,曲良因慢慢地站起身朝易道走去。走了两步,一个不注意薄薄的鞋底踩到一根竹签,疼得她轻叫一声。
“没事吧?”
易道走过来,弯腰执起她的脚。
全身一歪,赶紧扶住易道的肩膀,曲良因心中忐忑不安。因为同别家的女子不一样,她没裹脚。莲步半折小弓弓是许多人家挑媳妇的标准,要是易道嫌弃她是天足……
好在她多虑了,易道似乎并没注意她的脚是大还是小。拔出曲良因鞋底的竹签,他直起身:“你的鞋很薄。”
说完单手把曲良因抱起,像抱小孩子似的朝驴车走去。
第一次被男人紧紧地抱在怀中,感觉到易道胸前起伏的肌肉线条。曲良因的脸烫得像熟透的虾子,心脏扑腾腾狂跳。浑身不自在,一双手捏出了汗水。但她不能拒绝,因为抱着她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她以后的天……
将曲良因放在驴车上,又拉过薄毯搭在她腿上。易道坐在她身边,一甩鞭子,驴车叮叮当当朝前面走去。
见驴车上拉着几个沉沉的口袋和一些家伙什,曲良因鼓起勇气问:“夫郎,我们是要回成都吗?”
过了一会儿易道才扭头看着她:“夫郎,叫我?”
曲良因的一颗心霎时跌到了谷底,她低下头:“嗯,你我已是夫妻,我理应叫你夫郎。”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她从小跟杜公子订了亲,但两人还未行过礼不算夫妻。如今她和易道是当着李嬷嬷的面,对着天地拜了堂成了亲的,是堂堂正正的夫妻。以后她不会再与杜公子有什么瓜葛,自是一心一意服侍丈夫。
可如果她的丈夫不认可两人的婚事……
“那我,该叫你什么?”
易道认真地问。
曲良因抬起头看着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你得叫我浑家。”
心中已打定主意,若易道不承认他们的已婚的事实,她便一头撞死在路边,用血洗净自己的清誉,保住曲家的名声。
易道沉吟:“浑家……”
不知是不是曲良因的错觉,她竟看到易道的嘴角稍稍扬了一下。
转头看着前面,易道一挥鞭子:“浑家,我们不回成都,我们去逃荒。”
婚后不到两天,曲良因便跟着丈夫一起踏上了逃荒之路。
虽说曲良因娇生惯养,可母亲怕她闹笑话,早早便告诉她为人妻子的义务是侍奉公婆,服侍丈夫,浆洗缝补,做饭扫地。初为人妇,曲良因拿出十二分心准备做一个好妻子,在逃荒路上好好照顾丈夫。
但曲良因很快就发现,婚后生活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她的丈夫易道十分勤快,各种家务事做得又快又好。每天她还在睡梦中,易道就洗完了所有要洗的衣裳,挂在木堆旁细细烤干。还抽空用破布给她纳了双鞋垫,针脚意外的整齐密实,塞在鞋里又暖和又厚实。曲良因惊讶无比,问易道怎么会纳鞋底。他只说从小无父无母,自己照顾自己,所以习得所有家务。
不管浆洗缝补全包,烧火做饭的事易道也一并揽了。从嫁给他的那天起,曲良因就没再饿过肚子。
每天早上她一睁眼,易道早就备好了一盆温热的洗脸水,一盒洁面的茶粉,一盒馨香的珍珠面霜。待她洗完脸梳好头发,易道又在折叠小桌上摆好了早点。早点很少重样,白粥,豆粥,小米粥,腌黄瓜,酸辣土豆丝……
易道的厨艺很高,能将很普通的食物做得异常可口。但他自己吃得很少,而且几乎不在曲良因面前吃东西。有次曲良因问起,他才道出自己不习惯同别人一起吃饭,早在饭菜起锅时他就已经吃过了。
等曲良因吃完早餐,两人便赶车上路,走两个时辰就停下。曲良因在周围散步休息,易道挖土磊锅烧火做午饭。大米在锅里煮开,滤掉汤汁扔进蒸子,白气冒起就算蒸熟。揭开锅盖,白生生的米饭粒粒分明。再切个辣椒圈炒个腊肉,溜个酸辣土豆丝就是一顿朴实的午餐。
路上逃荒的人太多,喷香的味道常常引来很多人围观,有时还会引来争抢食物的强盗。有人围观易道当没看见,要是有人跑过来抢东西吃,他便毫不客气。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拎住对方的脖子往远处扔出十多米完事儿。来一个扔一个,来两个扔一双,就算是五个六个大汉眨眼之间也能被他扔个干净。
虽然驴车上装着满满几大袋大米,还有一袋土豆,一袋腊肉。但易道从不施舍给别人,也不让曲良因施舍,即使对方是小孩也一样。
一次有位母亲将个快饿死的小女孩往他们的驴车旁一丢。见小女孩奄奄一息,曲良因于心不忍,瞒着易道偷偷把孩子抱到一块大石头后面。给小女孩喂了口米汤,又捏了个米饭团子给小女孩。吃过东西小女孩立刻来了精神,拿着米饭团子哧溜一下跑了。
没等曲良因走回驴车,那小女孩又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孩。几十个小孩飞快地涌过来,拉拉扯扯围着曲良因喊饿。大概是饿得太狠,这些孩子像一群可怕的小蝗虫,将曲良因团团围在中间。夺去了她手里的碗,还抓着她的外衣往下扒。有甚者居然抵挡不住她身上散发出的珍珠膏的香味,忍不住张嘴咬住了她的胳膊。
就在她惊恐万分的时候,正在驴车那边刷锅的易道听到动静,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几步跨进孩子群,挽住曲良因的腰将她扛到肩头,然后凶巴巴地朝孩子们一吼,露出了两枚尖尖的獠牙。
曲良因的脑袋搭在易道的后背上,没看清易道对小孩们做了什么。只看到孩子们兀地愣了一下,随后哭喊着四处逃开。接着易道把她放回地面,右手拎着一个惊恐万分的小男孩送到她面前:“他咬你一口,你也咬他一口出气。”
曲良因当即从惊恐中回过神,噗嗤轻笑出声。她当然没咬小男孩一口,将小男孩从易道手里抱过来,掏出衣兜里一根红薯干递给孩子,然后将孩子放走了。
易道用黝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伸手替她拢起散乱的发髻:“浑家,你救不了他们。我们的粮食不多,没粮食你也会饿死。不许再给,别人吃的。”
粗糙的指腹从曲良因脸颊上划过,羞得曲良因羞两颊绯红,忙低头应了声:“嗯。”
尽管已经是夫妻,但平常两人不注意触碰一下就能叫曲良因羞上半天。更别说每晚睡觉时,易道守在窝棚口,与她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帘。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碍着男女大防,就连父亲也很少见,她何曾与男子如此亲近过?所以每晚都要翻很长时间的烧饼才能迷迷糊糊入睡,一旦易道稍稍离开一会儿,她又会不安的醒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易道在身边,她便能很安心很安心。有易道的陪伴,有吃有风景看,整个逃荒过程在她看来悠闲得如同出城踏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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