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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悟这趟来,自然不是来闲养肥肉的。他来瞧瞧壁画。了拙每隔几日有大进展时都会拍照或拍视频给他汇报(),但了拙看不懂好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尤其他还当着了了的助手,每次汇报进度时语气里都充满了与有荣焉的成就感。觉悟也是门外汉,毕竟他学的是寺庙管理,而不是艺术鉴赏。不过他还没当住持时,经常跟着方丈去别的寺庙游学取经,长期的氛围浸染下,他如今无论对着什么都能一本正经地点评两句。优昙法界的壁画虽然重要,可没重要到一定的份上,劳动不了寺里的方丈专门为此跑上几趟。很多时候,觉悟都觉得他这个住持其实就是为了给寺里的方丈们跑腿才破例晋位的。他们需要一个年轻、精力旺盛、八面玲珑还愿意听使唤的傀儡。为这件事,觉悟没少在私底下和裴河宴倒苦水。“虽然我上佛学院图的确实是包分配寺庙,薪资高,工作稳定,不过我想着都是出家人,无欲无求的,这职场怎么也比外头轻松吧。结果还真没什么差别,该有的糟心事儿一点不少。”
觉悟平日里端持久了,憋闷得厉害。左右这两日也没事,他翻箱倒柜地搜罗出一罐杨梅酒。裴河宴并未阻拦他,只在他把酒搬出来时,提醒了一句:“三年的醇酒,你喝完明天就不要出来了。”
觉悟好不容易得到片刻喘息,才不在乎会不会犯了酒戒。他不像裴河宴,对佛家的规矩严守不怠,他喜欢在规则的底线上下游离,偶尔逾矩,不特别过分,也绝不迂拙。酒塞打开时,他拿了两个杯子,一杯倒满,正欲倒节≈ap;完整章节』()裴河宴原以为,觉悟是真的来找他发牢骚的,可这试探性的话一问出口,他才觉得有些不对。他放下杯子,直言道:“你我师兄弟多年,你如果受我师父所托有话要和我说,可以直讲。”
觉悟苦恼地挠了挠脑瓜子:“有是有,但真不是什么正事。我看他老人家就是舍不得放你走,只是你心意已决他实在没辙。他就是让我探探你的意思,如果你还是如此决意,我可能得带了了回趟梵音寺。”
裴河宴清洗滤网的动作一顿,双眸微抬,眼里的戾色还不掩饰:“为什么扯到了了?”
“你别急啊。”
觉悟被他这极具压迫感的一眼看得头皮发麻,赶紧喝了两口杨梅酒壮胆:“优昙法界的壁画画完后不是还要些时间才能决定《大慈恩寺》的壁画画师人选吗,老祖的意思是,你也别在外面飘着了,回寺里待到还俗仪式结束,到时候你想去哪去哪。至于了了,老祖心中是喜欢的,也很看重她的才华,只是太年轻经历尚浅,所以就提了一个建议……”
裴河宴闻言,没接话,只眼神稍微和缓了一些,无声地传递出一个凶蛮的“说”
字。觉悟汗流浃背,觉得小时候忘记背书被老师在众目睽睽的课堂上抽查到也不过如此了。他抽了两张纸张,把光溜溜的脑袋囫囵擦了一遍:“老祖想让了了到梵音寺禅修一个月,她能顺利修满,《大慈恩寺》的画师就是她的。”
“我不同意。”
裴河宴皱眉道:“她有天赋有能力,如果不是因为我,她起码能得到公平的对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做交易似的。你我当然知道,师父并不是这个意思,可别人会怎么想她?”
“是!”
觉悟赶紧附和,以明立场:“我当时就这么和老祖说的,但老祖回答我,好事之人兴风作浪的本事用不着依托具体的什么事,光是以后知道……你和了了是一对,就足够做些口角了。”
他后半句话越说越小声,尤其是在裴河宴厉荏的凝视下。他就知道这一趟必受冷眼,都什么事嘛!他们师徒自己不直接沟通,非得找他这个无辜的受气包在中间吸引火力。然后最后,他们师徒仍旧亲亲热热的,屁事没有,他反而落个吃力不讨好。觉悟扁了扁嘴,也不想管这事了:“你明天还是跟了了先通个气吧,看她自己是什么意思。你跟护崽似的护着她,没准人家压根不觉得这算什么事。我愿意传这个话,一是看老祖面子,我一个小辈没法驳他的意思,他怎么吩咐我就怎么照办。你非要生我的气,我也没办法,有些事我又不能说了算。”
否则,他刚开始也不至于铺垫这么多。有些事,觉悟确实无可奈何。能争取的,他不一直都在为了了努力争取吗?见他真的动了气,裴河宴才缓和了脸色。他一言不发地把玩着茶盏,思忖师父的这个举动到底有什么深意。()过云不是个会出尔反尔的人,他既然同意了他还俗,即便不舍,不忍,也会选择尊重他。干涉他人因果的罪业,报应是很大的。修行到一定份上的人,对这个世界的规则和法度自有理解,他们看得开,也看得淡,除生死之外,应当没有什么可以再扰乱心神了。
裴河宴冷静下来,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看?()”
≈ap;ldo;我觉得是好事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觉悟一脸的“要不是好事我能来你这讨这个嫌”
的表情。他是真觉得委屈,谁说出家人就可以罔顾凡俗,两耳清净的?他都不止不清净了,甚至还得整顿家务事,谁听了不替他喊冤?“我给你分析分析。”
觉悟用手指蘸了点杨梅酒,在茶桌上画了三个符号。当然,这对他要说的话没有任何辅助意义,单纯就是领导讲话必须得起势。裴河宴熟知他这几年养成的坏习惯,眸光轻轻耷着,多余分去半个眼神。觉悟自讨没趣,讪讪擦干净桌面,说道:“老祖这么说肯定是因为更属意了了来画《大慈恩寺》,我觉得他其实也没别的用意,单纯是因为这二十多年看着你长大,几乎把你当成他孩子看了,所以才忍不住干涉一二。想让了了到寺里跟着修行一个月,看看品性。”
这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裴河宴知道,觉悟不知道。他慢慢地把茶水从滤网中过出,澄褐色的茶叶茶香浓郁,混着杨梅酒的酸甜果味,融成了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他思考着这件事是否会给了了带去危险和麻烦,可即便她与自己真有累世的缘分,也无法更改他的决定。他们是他们,他是他。——裴河宴发现了了的不同寻常是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和了致生共事了很久,一个洞窟的修补,时间是很漫长的。十年前的那个暑假前夕,了致生每天都乐呵呵的,逢人便要说:“我过两天得请个短假,去趟市区。”
别人一接茬,问他干什么去,他便立刻摆出一副苦恼麻烦的模样,回答:“接我闺女,你说说这里除了沙子就是沙子,谁家小姑娘愿意来这里吃苦。她一来,我接她耽误了工作不说,还得照顾她两个月呢。”
裴河宴那会从脚手架上往下看,有些不理解了致生为什么明明喜悦,却要装出不情愿的模样。而且,他装得也不像,那挑起的眉梢和压不住的嘴角,分明是得意和炫耀。等他和所有人都说过一遍后,终于把目光转到了唯一的漏网之鱼上,也就是他眼里孤僻不好相处的裴河宴。他们二人工作时间相处最多,了致生一说起他的这个女儿就喋喋不休,打断不了。“我女儿很漂亮的,人也机灵,她从小跟她妈妈学跳舞,小小年纪就拿了不少奖杯。”
当然,这和了了视角里的故事不一样。他在了致生日复一日的念叨下,几乎能画出了了的大概形象——长发及腰,文静优雅,长得很漂亮,眼睛像林中的鹿,灵动有光。她的发量也很多,多到了致生总撑坏皮筋也没能把她的头发绑好。当然,她也有缺点。人家小姑娘是娴雅的小绵羊,她是慵懒的小野猫,性子会倔,生气时小嘴一倔,就抱起胳膊不搭理人了。偶尔也很懒,闹钟永远是叫不醒她的。上幼儿园时,她总是按时上学的困难户,还曾被老师摸着脑袋问:“了了你这么爱睡觉,脑袋不会睡扁了吗?”
她还因此大惊失色,当晚睡觉时说什么也不躺着了,非要坐着睡。了致生哄了她半天也没能哄好,最后还是她自己困了,上一秒嘀咕着“我不要扁脑袋”
,下一秒就咕咚一声躺平了。裴河宴听到这,被逗笑了。了致生看他笑也跟着傻乐。裴河宴问他:“她还在上幼儿园,就要来南啻吗?”
了致生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他看着远处的黄沙,苦嘲道:“十三岁了,上初中了。”
可他对孩子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裴河宴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可他心里已经被了致生种下了一颗小小的引子。他很期待有一天,能见见这个小姑娘。她叫了了,名字看上去取得很随意。但了致生说:“了了像小名,谁叫都亲切。我希望她是被善意和爱包围着长大的,而且‘了了’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辈子平安喜乐,无难无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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