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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完又道:“这便是应了那句话‘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了,怨得了谁呢?只可怜了那孩子……”
想也知道,有一个顶着“杀父弑君”
名声的逆贼父亲,陆明凤女儿将来的日子绝好过不了,纵然新帝为了宽和大度的名声,不介意留她一条性命,然在皇宫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着,很多时候只怕比死了还难受!
陆明芙也是做母亲的人,闻言脸上的幸灾乐祸敛了去,也叹道:“可不是,稚子无辜,那孩子这辈子算是被毁了个彻底了!我听说她如今养在太皇太后宫里,本来就已是隔了好几辈了,偏她的父亲和祖母当日还曾那样对待过太皇太后……只盼太皇太后能不计前嫌,多少垂怜于她,否则……”
一时间姐妹二人心里都有些郁郁的。
不过随着毅哥儿的哭声忽然响起,二人也顾不得郁闷了,丢开满腔的情绪,便围着孩子转起来。
再说凌孟祈打马进了宫,整个皇宫不出所料被笼罩在一片惨白之中,比沿途所见家家户户挂的白灯笼和白幔帐瞧着更触目心惊一些。
他在位于乾元殿后面的交泰殿的偏殿觐见了新帝慕容恒,虽然后者还没正式登基,但满朝文武已自发改了口,称其为“皇上”
。
至于先帝和先皇后的梓宫,则都停在交泰殿的正殿,那里宽敞,方便文武百官和一众内外命妇一日三次哭灵。
也方便新帝在偏殿接见有事启奏的文武百官,新帝孝顺,不顾文武百官的反对,定要替先帝守够二十七日的灵,以代寻常儿子该为父亲守的二十七个月斩衰孝,可家国大事却不能一直压着不处理,所以新帝便采用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臣凌孟祈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孟祈一见慕容恒,便跪下行礼。
慕容恒立刻一抬手:“凌爱卿免礼。”
顿了顿,又道:“如今我还没正式登基呢,你何须行此大礼,以你我素日的交情,岂非太过生分了?”
他穿了全套的麻布孝衣,戴了白玉冠,虽然眼睑下一圈明显的青影,人也瘦了一圈儿,言语行动间自然而然透出来的那股子志满意得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凌孟祈抱拳恭声道:“皇上是还没登基,但在臣心里,皇上与臣的君臣名分早在臣良禽择木而栖时,便已定下来了,臣不敢僭越!”
慕容恒说这样的话是他礼贤下士,他却不能真的顺着竿子就往上跑,如今君臣相得时自然不算什么,他朝一旦君臣生隙,指不定这便是他的催命符!
凌孟祈说完,开门见山道:“不知皇上急着召臣进宫,有何吩咐?”
他还等着事情办完了,早些回去陪陆明萱和毅哥儿呢,不过才离了他母子二人一个时辰不到,他却觉得彼此已分开了不知道多久似的,心里抓心挠肺的想他们。
慕容恒知道他素来直接干练惯了的,也不多说,只道:“如今京中形式不稳,定然不乏想要趁机浑水摸鱼之人,我想让你即刻上任做锦衣卫的指挥使,替我监察文武百官,以正朝纲,你意下如何?”
让自己做锦衣卫的指挥使?
自己现下只是锦衣卫一介四品佥事,要脱身已经不容易了,一旦做了指挥使,岂非一辈子都要困在锦衣卫,困在京城这一方小天地里,对陆明萱食言了?
凌孟祈忙道:“皇上厚爱,臣原不该辞,但锦衣卫多的是比臣资格老办事能力强的人,远的不说,曹指挥使与另外两位副指挥使就比臣更合适得多,还请皇上三思!”
慕容恒闻言一怔,怎么也没想到凌孟祈竟会将到手的滔天权势给推出去,要知道以他的年纪,已做到正三品大员,还是在锦衣卫那样衙门的,绝对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谁曾想他竟半点也不动心,也不知道是在欲擒故纵,还是真的不识抬举?
压下心里那几分淡淡的不悦,慕容恒笑道:“曹指挥使自是好的,只他年纪大了,再要让他像以前那般水里来火里去的,难免力不从心,且我也不忍心让他一把年纪还不得安宁,所以已下旨让他荣养了。至于另两位副指挥使,在我心里比你可差远了,你就不要再推辞了,当初我们可说好了,要共享天下的,难道孟祈是想让我食言不成?”
“臣不敢。”
凌孟祈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实不相瞒皇上,臣之所以不想做这个指挥使,皆是因为臣已答应过拙荆,一定会尽快将身上的担子都卸下来,陪她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过男耕女织的生活,当日拙荆差点儿就一尸两命之事皇上也是知道的,虽然臣知道此事时他们已母子俱安,可臣依然后怕不已,若当日他们母子真有个什么好歹,说句僭越的话,臣纵然拥有了全世界又有什么意义?臣是个没有大志向的人,毕生所求不过老婆儿子热坑头而已,还请皇上成全!”
一席话,说得慕容恒心里那几分不悦霎时烟消云散了,虽然结果还是一样,但不识抬举又岂能与不恋栈权柄一样?
他不由笑了起来:“想不到孟祈竟还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之人,果真应了那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哪!”
凌孟祈正色道:“臣当年微末之时,若非有幸得遇拙荆,臣只怕已不在人世了,更遑论像现如今这般仕途平顺,家庭和睦,所以皇上的抬爱,臣只能辜负了,还请皇上见谅。”
慕容恒手下心腹能人众多,说句心里话,他还真没将凌孟祈引为真正心腹中的心腹过,此番之所以坚持要他做锦衣卫的指挥使,也是想着锦衣卫本是他的地盘,自己不好绕过他,安排真正的心腹做指挥使去,且安排去的人也未必能站稳脚跟,——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岂能不知道?
心里已盘算好,待凌孟祈做了锦衣卫的指挥使,便趁机提出将自己的几个心腹也派去锦衣卫历练了,如此待过上三二年的,锦衣卫自然也就不可能再任凌孟祈一家独大了。
却没想到,凌孟祈竟压根儿没有做这个指挥使的意思,这算不算是瞌睡来了便遇上了人送枕头呢?
如此这般一想,慕容恒的脸色就越发缓和了,咝声道:“你与夫人鹣鲽情深,我自然不会怪责于你,只是一时间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接掌锦衣卫,要不,你且先暂代着,待替我带出了几个可以接手的人选后,再作打算不迟?”
“臣遵旨!”
这倒是与凌孟祈心里的打算不谋而合了,他自是一口便应下了。
当下君臣二人又低语了几句,眼见正事已了,慕容恒忽然说道:“难得今日你进宫,也去正殿上一炷香罢,到底……”
凌孟祈就抿唇沉默了,片刻方沉声道:“多谢皇上。臣还有一件事恳请皇上,……宝宜公主那里,还请皇后娘娘多照应一二。”
说来宝宜公主已算是他如今在这世上仅存的血亲了,又有罗贵妃当日的泣泪嘱托,他该亲自去瞧瞧她的,但二人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外臣,素未谋面,从无交集,见了面也不过徒自尴尬而已,倒不如不见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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