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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透过栅格进入室内,莫尔斯从又一次平和美好的睡眠中醒来。
喉咙口有些不适,他摸了一把,干硬的血块碎成屑,纷纷掉落在黑衣上。
果然,昨夜被佩图拉博袭击了一次。
他清清嗓子,悠哉漫步到室外。中午气温炎热,阳光从空的正上方投射;崖下气流平稳,少风的树林一片安静。拜莫尔斯灵能所赐,他的住处周围连食草动物都稀少异常。
男孩正背对着他,石料在他手下断裂,出清脆的响动。
莫尔斯消去脚步声,安静走到佩图拉博背后。
他先看见男孩手上的伤口。
从手指到腕部,被错误使用的石刻工具在他皮肤表面留下许多破损。每当他举起石锤狠狠砸向尖嘴凿,血滴就会自他崩裂的伤痕中渗出,有如一串鲜红珠链。
佩图拉博泄般拒绝抹去血痕,让这些凡人受伤的记录,留在他本应比雕刻好的石像更加光滑的皮肤上。
他手下的作品亦是不尽如人意,形状模糊,比例错位,犯下太多手特有的愚蠢错误。
莫尔斯只能看出他想要雕出两个面对面的人形,以及这块石料取自他以往留下的未竟之作。
几毫秒比对结束,他确认这块石头是他狮鹫雕像的头。
莫尔斯在佩图拉博身边席坐下。后者脸部咬肌收缩,咬牙举着石锤一挥,扶住凿子的左手脱力失控,凿子飞出,石料被留下丑陋的斜切缺口。
没有停顿,佩图拉博立即倾身捡回工具。
莫尔斯独自生活,制作工具无疑也是以成人的尺寸为量度。这对佩图拉博而言有些偏大。
尖嘴凿再次从男孩疲倦的手指中滑走,当啷坠落,如同狡诈飞鱼叼走饵料,赏给男孩一点幻想般的甜头。
佩图拉博一言不,就连他时而无法抑制的愤怒都已遭到冷却与熄灭,冰冷虚浮的汗珠滚过他起皮的浅色嘴唇。
他紧盯着眼前的材料,尖嘴凿、锤子、刻刀、曲尺、锉刀……以及一块不成型的失败作品。这些器物被他眼睛的倒影所囊括,也使他不愿意去看见任何其余的事物。
风和光线仿佛也从他身周绕行而过,佩图拉博用一个奥林匹亚计时的夜晚,在他心灵中构造出虚幻的碉堡和堑壕。
莫尔斯反思片刻自己的行为,随后他确认了自己早就跟佩图拉博讲过沟通的原则。
既然佩图拉博没有提出要求,那就是他什么都不需要。
他拍拍沾了点灰尘的黑衣,走进周边苍绿的树林。
他的日常生活没有多少味,莫尔斯承认。他只是折断一些木材,削去嫩芽和韧皮,晾干用作柴薪或者雕刻的原料。
如果有死去的飞鸟,他会俯身,捏着下巴观察鸟的绒羽;假如色彩、长短、韧性全部恰到好处,他就将羽毛清洗晾干,粘贴在一张彩画或者一枚棋子的角落。
在极少数情况下,莫尔斯会前往离此最近的城邦洛科斯,沉默走过集市,观察居民的体态和神采。
他上一回进入洛科斯,是在奥林匹亚的运动休战期,所有城邦都约定于此时休憩止战,在运动场上共襄盛举。
依靠售卖一本可供表演的滑稽喜剧台本,他和当时的城邦僭主同坐在一顶华丽精美、由无数辛劳的织造者和设计师夜以继日赶制的遮阳棚下,观赏高台下沙里举起鲜桂冠的搏击冠军展现他涂着亮油的大块肌肉。
莫尔斯抬手拨开一枝挡于面前的纺锥形绿叶,向前跨步,未被生物分解的枯叶簌簌作响。
放掉上下回弹的细长枝干时,他两指之间多了一根三寸多长的折浅褐嫩枝。
视线穿过树与青苔的矩形狭缝,云层的空中游巡致使林间光影错杂变化。两棵邻近树干中间,小片稍亮的灵巧褐影子一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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