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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t;divid="nett_tip">最新网址:黄河南岸的白马津,以及对岸的黎阳城,自古以来就是军事要地,如今此地更是幽冀和皇室势力的分界之处,虽然表面上天下一统,可是黄河两岸的对峙却是一日也不曾松懈,近十年来,黎阳城年年修建,已经是黄河北岸最为重要的军镇之一,而双方的使者往来,斥候穿梭,此地更是一个非常紧要的所在。九月二十七日,原本已经戒备森严的黎阳城更是派出了军队在河北日夜游弋,更是有零星侦骑渡河刺探。此举令河南的守将紧张万分,虽然他已经隐隐得知,这是因为燕王世子取道黎阳返回幽冀的缘故,可是却也不敢大意,一方面约束军士不要冲动地出营厮杀,二来要提防燕军突然动袭击。这些年来,虽然皇室和燕王之间没有大规模的冲突,可是在这种双方势力交界的地方,如果小股侦骑狭路相逢的话,基本上就是死战的结局。今日燕王世子途径此地,南北双方都不敢稍有松懈,唯恐有什么差池,更是不想真的挑起战乱,所以河南守将对于燕军过河的挑衅行为视而不见,而燕军也只是控制通衡,丝毫没有进犯白马大营的意思,
罗承玉负手立在黎阳城头,远望不远处的黄河,此处虽然已经是水流较为平缓的所在,可是一眼望去,只见黄水滔滔,奔腾东流,像极了千军万马一往无前的气魄,罗承玉眼中寒芒四射,这黄河天险,将幽冀铁骑阻截在塞北多年,但是这不过是表面上的障碍,真正令幽冀空有雄兵铁骑,却只能止步黄河的乃是天下大势。皇室据有关中、河洛,以及并州之南的上党,而唐氏据有徐州和东南半壁天下,两家合并之后,经过二十年的经营融合,其力已经足以一统天下。若非幽冀兵精粮足,既有黄河、太行之险,又有良臣名将辅佐,杨唐两家又担心一旦和幽冀开战,会令汉王、滇王感到唇亡齿寒,起兵呼应幽冀,导致后方不稳,只怕早已经不会坐视自己这个孺子据有北疆沃土了。
只是这样平衡的局势却很难维持下去了,因为明年自己即将登上燕王王位,不论是自己如何想,两家都不会相信自己有化干戈为玉帛的美意,更何况幽冀内部的隐忧即将爆出来,一旦自己与燕王决裂,不论谁胜谁负,都会令幽冀实力大减,而杨唐两家正在对益州和南宁下功夫,这明显是要稳定西南,一旦幽冀内乱,他们就要趁机难,自己真的能够抵住马上就会到来的滔天风浪么?又想到方才得到的密报,岳阳的西南郡司的司马明舒廉和另外一位主事贺丙双双失踪,军情司乃是燕王控制的谍探力量,这两人也是深得燕王信重的心腹,吴先生和青云都判断自己遇刺之事和燕王息息相关。另外一个消息则是隐藏在长安的朱雀司密谍传来回讯,他们千方百计,终于觉在逸王杨远身侧有一位身份不明的少年,和杨远叔侄相称,这少年相貌和火凤郡主有六七分相似,很有可能就是失踪的九殿下杨宁,若是如此就说的通了,若是杨宁真的在皇室控制之下,若非有杨远这样身份的人庇护,怎能瞒过幽冀的耳目。
可是这个消息却也说明了那行刺自己的少年子静并非是杨宁,就是孟湫也觉得迷惑起来,甚至传书给西门统领询问武道宗是否有别的传人,至今还没有消息传回。这个消息罗承玉暂时隐瞒了起来,除了朱雀司相关之人和西门统领、孟湫之外没有让身边的其他人知道,如果一旦得知子静可能不是杨宁,那么他恐怕就压不住那些属下定要追杀子静的呼声了,对于那个冷漠孤傲中又带着天真稚气的少年,他真是生不出一丝恨意。这些内忧外患不时的在他心中交替浮现,令罗承玉也不由阵阵迷茫,望着夕阳映照下的滔滔黄水,竟是忘却了归去,渐渐加厚的寒风吹透了他身上的衣袍,可是他却全然不觉寒冷。
众护卫站在远处,眼中都有忧色,他们都是罗承玉的亲信,追随侍奉他已经有将近三年的时间,对于主上的脾气秉性也知道了不少,只见罗承玉眉目之间尽是萧瑟,就知道他心中极为烦恼,只是他们身份不够,却也不能上前劝慰,而能够相劝的三人之中,莫青云路上受了风寒,此刻已经服药睡了,孟湫他们不敢惊动,练无痕又奉命过河去了,不由面面相觑,都觉得无能为力。
玄组护卫之中,心思最灵透明晰的乃是山骏,当日杨宁和练无痕相斗,观战的玄组护卫多半为刀光慑服,只有他能够及时醒来,又将其余护卫唤醒,此刻他也是最快想出了法子,眼珠一转,他给几个同伴使个眼色,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一下城墙,他就施展身法奔向黎阳都尉府,此地如今已经是燕王世子的行辕,自然是戒备森严,往来皆是兵家鲜明的禁卫。这些人都认得山骏,而且山骏腰间悬挂着可以出入行辕的令牌,所以他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后园,在一处精舍之外停下脚步,扬声道:“玄组护卫山骏求见绿绮小姐。”
房门开了,走出来的正是须灰白的忠叔,他眉宇之间尽是阴郁之色,冷冷看了山骏一眼,道:“两位小姐旅途劳累,正要休息,山护卫若是没有什么要事,还是明日再来吧。”
山骏恭恭敬敬地道:“忠伯,世子殿下不知何故,立在城头风中将近一个时辰,仍然不肯下来,我等不敢相劝,世子对两位小姐一向敬重有加,青萍小姐伤势仍重,山骏想请绿绮小姐前去劝慰主上,此举实在唐突,还请您见谅。”
他话音刚落,忠伯已经是满脸铁青,他昔日本是杀人如麻的勇士,虽然为了两位小姐隐忍多年,可是依旧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前些日子,两位小姐被迫随燕王世子北上之事,已经令他愤愤不平,如今这青年护卫竟然如此轻慢,岂不是将两位小姐真的当成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风尘女子,就是昔日双绝在洞庭以歌舞悦人,也无人敢如此无礼。想到此处,他怒吼一声,伸手向山骏抓去,这一下他用上了全力,若是给抓着必定筋折骨断。忠伯的武功本是跟着青萍之父血手狂蛟尹天威学的,几十年苦修,外家功夫已经登峰造极,后来又得清绝先生指点,已经接近一流身手,虽然不如山骏等人内外兼修,但是不论是功力还是经验都略胜一筹,山骏不敢相抗,更何况他本就有些理亏,所以连忙飘身退后,深深一揖道:“您老别误会,在下绝无冒渎之意,只是我等都是殿下的下属,不便相劝,绿绮小姐一来是殿下贵客,二来深得殿下敬重,所以山某才会冒昧相求,城头上风寒霜重,我等实在是担心殿下的身子,才有这样突兀的要求,还请您老开恩,请动绿绮小姐一行,玄组上下都会感激不尽。”
忠伯微微皱眉,不再出手攻击,虽然这人的话语有些冒昧,但是却也是情真意切,何况一路上燕王世子对两位小姐都执兄妹之礼,关爱备至,虽然是因为两位小姐的恩师清绝先生的缘故,可是这般费心也是颇令他感动,若非是青萍小姐一路上愁眉不展,只怕他早已认同了罗承玉的胁迫举动。他心中有些犹豫,但是想到青萍性子刚烈,至今仍然是怒意不减,若非是心病难愈,也不会伤势至今只好了两三分,比起绿绮慢了许多,绿绮性子又是十分淡漠,对于这些事情不甚关心,若是青萍不肯,她是绝对不会答应前去的。心思数转,忠伯终于还是准备回去劝劝绿绮,无论如何,现在自己这些人都在罗承玉手中,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了这些人才是。
岂料就在忠伯想要进去相劝的时候,门内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道:“忠伯,取我的琴来,到了黎阳,若不看看黄河水势,岂不是入宝山而空回。”
忠伯闻言一怔,便走入室内,继而室内传来几乎不可分辨的声浪,山骏并未刻意去听,只听见“城墙”
、“抚琴”
几个字眼,不由心中一宽,过了片刻,绿绮缓缓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怀抱古琴的忠伯。
她身着淡青色的衫子,如墨青丝只用两根翡翠簪子绾住,因为身子单薄,重伤初愈,所以披了一件秋香色的大氅,在夕阳的映射下,越显得肤色苍白如雪。将近傍晚,此地又已经过了黄河,寒风刺骨,绿绮走出房间时,又正有一阵寒风吹过,她下意识地裹紧大氅,抬起头来,明澈如同秋江的眸子带着淡淡的倦意,看向山骏道:“我姐妹承蒙世子看顾,不以行刺世子的从犯相待,受恩深重,焉能不报,就让绿绮前去抚琴一曲,舒解殿下心中烦忧,想必殿下心事淡了,自然就会晓得保重身体了。”
山骏深深一揖道:“山骏代诸位兄弟多谢小姐襄助,感激不尽,请让骏为小姐引路。”
绿绮轻轻点头,随着山骏向外走去,忠伯抱着琴跟在后面,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神情似乎越阴郁,低着头闷声不响,灰白的须随风飘扬,就连身子也有几分佝偻了。
不多时,三人到了城下,正看见玄组护卫之中的“左刀右剑”
连氏兄弟在蹬道翘等待,这两人一看见跟在山骏身后的绿绮都是眼中闪过喜色,他们原本就知道山骏必然是想出了法子劝慰罗承玉,一见到绿绮都是眼睛一亮。他们是罗承玉身边近卫,自然知道世子对双绝姐妹十分敬重,尤其是对性子沉静的绿绮,有时绿绮在闲暇的时候抚琴,世子定要听完才会继续议事,虽然轻易不去打扰两人,但是时时遣人问候起居,周到备至,这黎阳城中果然只有这两人才可以前来相劝,而这其中,自然是性子较为温柔沉静的绿绮更为适合。
绿绮向城墙望了一眼,淡淡道:“忠伯先回去吧,回去的时候,自然是有人相送的。”
忠伯闻言抬起头来,眼中射出复杂的光芒,捧着古琴的双手似乎有些微微颤抖,山骏只道他不放心,他心中也敬重这忠心护主的老仆,当日练无痕率众围住七星坞,这老者拼死护着双绝突围,若非是练无痕武功高强,将他制服,只怕众人已经无法留手,被迫杀了他了,虽然事后练无痕向三人说明并无恶意,可是这老仆自始至终都是死死护在双绝身旁,这等忠心的义仆,山骏是不愿为难他的,便也低声道:“忠伯放心,世子殿下定会送绿绮小姐回去的。”
说着就要接过古琴。
忠伯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终于将古琴递到山骏手上,也不言语,俯身向绿绮拜了一拜,这才转身离去,不多时身影就消失在转角处,绿绮始终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只是凝立了片刻,便举步向城头走去。
一走上城墙,绿绮的目光落到罗承玉的背影上,心中微微一动,只觉得这素日看起来温和沉稳的青年此刻的背影分外的孤傲,便如冬日孤松,凌霜傲雪,更是透着无边的寂寞,记起当日子静离开七星坞的时候,也是这般立在湖岸上,独自一人看着落日余晖,虽然两人气度全无相同之处,可是那种仿佛融化在骨子里的深深寂寞,却是一般无二。这一刻,绿绮才突然想起,这个青年虽然位高权重,可是他终究只是火凤郡主的义子,以这样尴尬的身份成为燕王世子,想必他也有说不出的心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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