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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嘴里一直哼着一股旋律,就像一条着光的小溪,有似梵唱。白湛卿他可以恐吓人,攻击人,可以把比自己大两轮的成年人胳膊弄断,这时却在小调中安静地坐到了钢琴凳上。他誓从没有一天学过那曲子,却就似风车在风中,音乐就这样自然至极地流了出来。他感觉心里那些冲击又淤积的地方猛然破开了,在音符气势莽莽卷起的狂风中那股水流凝为雪聚成峰,他被它的伟岸、圣洁所震撼,与之相比尘世的俗趣如同炉中的余烬,他只想随着这曲子一起从终古雪域的悬崖上落下去,以获最后的安宁。曲终他望向了弟弟,雪山原来是有神的。
豢养的鸽群惊起,优美地横过园圃的天空。他这才察觉,弟弟已经哭了太久了。白湛卿对着有雅努斯雕塑的喷泉照了照,第二人格的次觉醒就是弹起琴来的那一霎,他记不起来为何会满手满脸的鲜血。还好之前祠堂那里光线昏暗,不然弟弟早就怕得走不动路了。
良知对于那些毫无罪恶感的天生坏种有什么约束力,艺术却出其意料地挥了点人醒豁的作用。母亲欣喜若狂地搂紧了他,求他再弹奏一次,她说着疯话:一天又一天,我不断祈求上天把他的灵魂还给我……崇玉,这么多年了,你用一点点希望的影子这么逗弄着我,这是一种最残酷的杀人办法……
那一天是三兄弟童年最混乱的一天。先白湛卿看到一个陌生女人,竟然叫母亲玛格丽特。玛格丽特则叫她白祺琬。到底谁才是白祺琬?反正最后那个外来的白祺琬一命呜了呼。
白湛卿的手里拿着刀,白轩逸的腰间别着枪。何意羡在祠堂里关禁闭错过一切的生,白湛卿一开始带着水果蛋糕去找他的时候,白祺琬就已经断气了。
玛格丽特带着大儿子开车绝尘而去的时候,白祺琬肚子流出来的血还在地上扩散,眼中镶嵌着几粒草地的细石子。
警方赶到,缉捕白轩逸。
案件编号:3862o4751。
第95章白狐向月号山风
广东的冬天正是榨糖季,入了夜全是蔗糖的香气。何意羡在甜蜜中醒来,没有一丝光亮,他通过风声的节奏判断屋外是一片无垠的蔗林。谁能想到就在这间制糖的工坊里,制毒的大型仪器一应俱全。下午的时候,何意羡为了预防大哥闲得无聊,在街上给他买了一只红气球。滑稽的是,他们从矿厂来到工坊的这一路上,杰克也带着它。
当下的白湛卿收了气球,拴在了沙的扶手上。何意羡被放到地上,双手双脚都被捆着。蛇难道会把自己弄打结吗?但何意羡差不多就这么样地扭曲着,他的胃痛,他的手臂还在流血。
白湛卿坐着,何意羡蜷曲在他足下,就像一只奇小无比的丑陋虫子。接着白湛卿俯身下去,先摸了摸弟弟满是血污、被弹壳烫伤的脸。他的抚摸方式让人产生一种汗毛倒竖的认知:这个人的杀意和慈悲心看起来一模一样,你甚至会相信他在慢而哀伤地膜拜一只耶稣的圣婴。
澄明的无声,纯粹的静止。白湛卿一只手并不重地按着他的肩头,另一只手划过了他的下巴和锁骨,到了胸膛的那里的时候,何意羡明显地震颤了一下。白湛卿显然不是为了满足雄性的基因里某种沉淀下来的肉欲,他因为对方的肌肉反应立刻升起一股厌恶,像碰到了一段音乐中不和谐的休止符,由是水波般扩散开败了兴的沉默。如果换作一个人,他现在就会把手术刀在火上烤了烤权当消了毒,随后就切了上去。
“你把他当作生命里的一切,而他只不过是轻轻擦过。”
白湛卿这是在和他的另一个自我对话,“你已经玩这么久了,该我了。”
他一个灯也不愿意开,看不到何意羡醒了没有:“听得到我?”
“…不然你跟鬼说话?”
何意羡说,身体紧绷得声音也有一点痉挛似得。
白湛卿柔缓地碰了碰他的眉弓,就像曾经在游轮上的酒馆里那样:“我们之间本来半年前就应该达成的交易,一直拖到了今天。为了防止像上次在康沃尔公主号上一样夜长梦多,我一句话说清我的要求。雅努斯的配方,把它给我,你就能活着离开。就这么简单。”
何意羡:“你是大毒枭不是我,你这个话比笑话还好笑。”
“没人比你更该应该知道它在哪。因为有人给你留过一支录音笔,里面的第一条留言让你登上游轮,去找雅努斯的雕塑。”
“话是这么个理,但是这两东西不都泡水了吗?不是拜你所赐?”
何意羡连连疑惑,“那个雕塑还是从你手上给我的,你自己还搞不清楚状况?现在反过来问到我头上?”
“我没有送给你。是那个废物一看到你,就想把所有见得到的东西捧到你手上。”
游轮上的德扑大赛是杰克设下的局,即便何意羡最终夺冠,他也不打算把大奖真的如约奉送,雅努斯只是一个诱饵。谁知兄弟相见,尤其是何意羡把3打到大哥脸上的那一瞬间,所谓的废物人格侵占了白湛卿的身体,一切就都乱套了,先前的计划全都白费了。历史惊人地相似,这一次也是同样的情形。海难之后,白湛卿伤刚养好就来了彭城村,何意羡在鞋铺买枪时,小喽正是叫的这位老大过来。四目相交,转换一瞬生。也许第一晚在楚家时,促使他人格突变的根本不是《在魔王的宫殿里》,完完全全就只是何意羡这个人。何意羡什么也没做,他的一张脸出现就是错,如个梦似丝春雨不绝绵绵,更不要提他用那种让人心碎的眼神看着他了。
何意羡笑一声:“所以栽了太多次跟头,你现在连看都不敢看我了?”
灯是灭的。乃至何意羡都有点起疑,会不会白湛卿的耳朵里此时也带着变声器,把弟弟的音色干扰成不会引他脑电蹦迪、不被精神污染的样子?
白湛卿把纸和笔放在地上:“写下来。”
“写什么?我只会造冰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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