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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照雪的面容蒙在面巾和斗笠下,抬头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黑得深邃,与从前一样的怀疑和审视,总是和殷怜香一触即的锋锐。
但风沙愈大,吹得神态模糊,两人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又糅杂了其他的暗流。
“殷怜香,你在算计什么?”
没有城府的人做不成邪教的头目,耽于情爱的人也不可能活成妖女,就如同在豢养恶鬼的劣土里,难以生长出东州的春桃。
殷怜香的唇上扬着,很多人知道,他艳丽的皮囊藏着毒汁。
“你与沈骊兰兵分两路,混淆江湖视线。”
“不错。”
“你没有得到秘籍,不知秘籍真假,却还是选择劫杀那一趟镖。铜山关乃南州必经之路,他们绝对会在此设伏,这一挑衅,还可以让明面的沈骊兰掩护我们的行踪。”
“不错。”
“那日在韦庄,你知道会有人要毒害韦庄主,所以你故意留下自己和我交谈过的痕迹,将我一并扯上关系,是想利用我的身份搅浑水,因为掣云门也与这事情有关。”
“不错。”
“你如何笃定被盗的是真是假?”
殷怜香轻蔑而神秘地一笑:“因为秘籍根本没有被任何人取走。”
笑色还没淡去,他忽闪出一瞬难以辨明的神色,又冷冷道:“……反正你也不会相信。”
他策着马更近几步,剑锋几乎快抵上他的喉咙,钟照雪的手依旧很稳,无法被任何风波影响,就像他的人一样只秉持自己的原则与规矩。但在殷怜香靠近一刻,他的剑刃微不可察的倾斜了,凌寒的剑在避开一朵花,怜取一朵花。
香风阴柔,殷怜香的眼睛看着他,俯下面,用面颊去贴那把名冠江湖的长剑,像依偎自己的情人。朱唇开合,吐露蛊惑一样的言语:“我一直在利用你,那你要不要杀了我?”
钟照雪被叫做孤雪剑,既不是因为无情,也不是因为冷漠,而是因为他从不融于人世的规章,江湖之事如一场夜雨,每一滴雨都纷乱地碰撞,善与恶,对与错,时刻在不停地颠换改变。
他并不会可怜一个身世凄苦的坏人,也不会原谅一个一时犯错的好人。他自持自己的步伐,无需他人附庸的认同。
师父风铖曾说过他自负,也说他清明,而太清明的人通常只有两个下场。
彼时他们正在午后的庭院中对弈,石桌上飘落着莹白的落花,风铖微微垂着头,花白的就潦草地束拢在脑后,他眯着眼看钟照雪,黑子在棋盘上一推,局势初成,围杀从容不迫行走的白子。
他意味深长道:要么活得很久,要么死得很惨。
钟照雪鄙夷:师父,你又偷偷悔棋。
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果断,不免太没乐趣啦!棋局如人生,虽然下了,可也还有可以后悔的余地呀……风铖狡辩着,又猛地撑起身子,瞪眼看钟照雪的白子如预料他悔棋,将黑子拉入陷阱之中。
留着殷怜香会惹来很多麻烦,他的心思深沉莫测,城府难窥,是个甜蜜的隐患,醉饮时淋漓,转醒时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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