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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卿随手抓了颗小石子,投向河里,说道:“这个僰字,上棘下人,意为处于荆棘从中的人。僰,指的僰族人。僰族男女皆能歌善舞,世世代代居住在川西的山上。
相传他们的祖先是炎帝一脉,也就是神农氏的后裔。十六年前,朝廷出兵奇袭僰人的家园,当时他们正在庆贺,男女老幼,欢聚一堂。却不想祸从降,被明兵攻破城寨,屠戮殆尽……”
冯妙卿虽是寥寥数语,萧云帆却心头一震,说道:“朝廷这般做法岂非与强盗无异?”
冯妙卿道:“普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宋太祖赵匡胤就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古之帝王皆有一统四海的雄心,当今的皇帝也不例外。
我大明自开国以后,便对僰人进行过招降,施行‘改土归流’。可恨贪官酷吏一个个中饱私囊,对僰人横征暴敛,这才激起了民变。隆庆年间,朝廷就曾出兵平乱,那时僰人英勇善战,朝廷几番征讨都未果。
直到本朝宰辅张居正掌权后,联合当士绅豪门,派出大将刘显才一举将僰族消灭。要说强盗,也是不差的。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萧云帆听罢,长叹了一声:“好一个‘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名利二字,行禽兽之举。”
他的目光又瞧了瞧那个巨大的僰字沉吟道:“这僰字出现在此,难道说当年的僰人并未全部遇难,尚有骨血活在人间。”
冯妙卿赞许道:“6大哥这种猜测倒很有可能。”
萧云帆本来对这僰字兴味浓厚,若放在往日,他的人早已飞到河的对面。如今顾及到冯妙卿,心中念头也只好作罢。冯妙卿冰雪聪慧,见萧云帆欲言又止,他的心思已猜到七八分。
当下笑盈盈道:“6大哥,小妹对这僰字很感兴,不知你可愿陪我一探究竟?”
萧云帆想也未想便道:“那好。咱们就去瞧瞧。”
于是二人沿着不远处的一座石桥慢慢走到对岸。岸边的空上堆满了巨石,而那鼓声便是从这石林深处传来。
二人离那鼓声越来越近。忽然,冯妙卿扯了扯萧云帆的衣袖,指了指他手中火把。
萧云帆登时醒悟过来,将手中火把丢在上。而后拉起她的手继续前行,冯妙卿不由得脸颊一烧,本欲缩手,奈何萧云帆的手却抓紧紧,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冯妙卿只得低下头,咬着嘴唇,跟在他身后。
黑暗之中,她的一颗心犹如鹿撞,耳根也起烫来。萧云帆自然不会瞧见,但她的手掌冰凉滑腻,他却感觉的到。心想:她手如此冰凉。莫不是害怕的缘故?想到此,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歉意来。
二人躲在一块山石后面,屏住呼吸向前方瞧去。只见一块空阔的石坪中央燃着一团熊熊的篝火,正北方乃是一座高台,高台后方的一块石壁洞窟内,四尊雕工精湛,面目狰狞的兽人身巨像傲然而立,足有五丈高。东西两侧上竖着八根旗杆,每侧又设八面铜鼓。十二个铁架支起的火盆。
伴随着震耳聩的鼓声,五个体格强壮,带着古怪面具的人,手擎火把,赤足绕在篝火外围蹈足起舞。不远处的高台上,一个身穿萨满祭袍,头插雉羽,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的人也随着鼓点起舞。
在他枯瘦的手掌中抓着一只挂满铃铛的牛骨梆子,鼓声响一下,他便将那梆子轻拍一下,而后大声的念着祭文。忽然,他跳将而起,将身旁一根羊骨法杖举起,朝着篝火方向一指,一股蓝烟升腾而起,木柴上跳动火焰忽窜高数尺,左右摇摆,像精灵一般。
这时,围在外圈的数十名男女在一个驼背老人的带领下,齐刷刷跪倒,双手合十,向那团明亮的篝火祷告。随着那火焰不断变幻,那高台上的男子旋转身体,袖袍猎猎作响。突然,他将法杖身子插在台上,脑袋不断摇晃,身子起抖来,口中叽哩哇啦说着什么。
猛然间,在他的脚下升起一团白雾。他的人盘坐在空中,在场众人见此情景,心中惊骇无比,均知他是神灵附体,一个个匍匐在,顶礼膜拜。
这老祭师则在空中向以僰语向众人道:“吾乃火神祝融,汝等所求何事?”
他话音刚落,那个驼背老人站起身来。朝身后的族人摆了摆手,那些盛装华服的僰人,将事先准备好的三牲,瓜果,美酒,佳肴,丝绸等物装在红漆木盘内,高高举过头顶,恭敬摆在高台下方。
就在各色礼物进献完毕后,一个右耳挂着金环,方面阔额的汉子昂阔步走到驼背老人身后。萧云帆见这男子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猛然想起当日在武侯祠内所见情形。心头一动,低声道:“原来是他,桑达。”
冯妙卿道:“6大哥,你识得此人?”
萧云帆点了点头道:“我原以为他是苗人现在才知道他是僰人。”
冯妙卿的目光又落在那老祭司身上,见他身浮半空,心中无比惊讶,便问道:“大哥,你说那老祭祀坐在空中是如何办到的?”
萧云帆摇头道:“一时之间我倒看不出端倪。”
不一会儿,八个青年汉子用扁担挑着四个盖着黑布笼子朝桑达走来。那桑达一把扯下盖笼子的布,咧嘴笑了笑,萧云帆看的真切,那笼中装的全是小孩,一个个蜷缩着,哇哇哭喊。
桑达对那驼背老人以僰人土语说道:“族长,这是我们今年我们为神灵准备好的祭品。”
那老人看了笼子一眼,点了点头,笑道:“办的好,桑达,都献上去吧!”
冯妙卿见笼中全是孩童,一个个脸上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心中怜悯之情油然而生。轻轻拉了一下萧云帆的袖子说道:“大哥,我听闻南疆的土蛮会以活人做牺牲,看样子他们要拿这些孩子开刀。你快想想法子。”
萧云帆双拳一握,眼中满是愤怒,冷冷说道:“卿妹,你就呆在这里别动,我这就去会会他们。”
桑达拔出腰刀,轻轻一挥。便将竹笼上缚着绳索的斩断,随手揪住一个小童的髻顺势提起,那孩子疼的哇哇大叫,涕泗横流,手脚在空中乱踢。桑达嘿嘿一笑,对手下人道:“都快些动手,将这些小崽子弄好,不然火神大人怒了,咱们都吃罪不起。”
头插翎羽的祭司,以僰语说道:“僰族的子民,我的孩子,我清楚的听到了你们的祷告。了解你们心中的仇恨,知道你们失去亲人的痛苦,离开家园的辛酸。是汉人,贪得无厌的汉人,夺走了你们的一切。要拿回你们失去的,就得让这世间每一个汉人都得死……”
这时,桑达等人将一干小童的衣衫除掉,手脚捆好按男女性别分别装在两只巨大的铜盘内,再由两名体格魁梧的壮汉一前一后托起,敬献给祭司。祭司向篝火前跳舞那五名男子招了招手,比划了一下。五人即可明白过来,按照事先约定,将尖刀,银盘,酒碗等物备好双手举过头顶。
只见那祭司大袖一挥,他整个人已如弹丸般射出。双足蹈空而行,姿势潇洒之极。但凡轻功提纵术,均需借力而为。这祭司也不例外,他双足尚未落,肋下黑杖已斜里刺出,在上一顿,带出一丝火花,他整个人便借力再次跃起。
待他快要飘至篝火前。单手将黑杖向下一按,锵一声,石屑纷飞,火光迸溅。酒杯口粗细的黑杖竟似铁钉一般被他以内力楔入面。电光火石之间,他的人又借势弹起,如大鸟一般立在黑杖的顶端。一个大汉举起尖刀要将一个孩童开肠破肚,只觉后脑上一麻,他回过头来,见并无人影,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
待再要举刀,脑后又被打了一下。他回过身来向场中望去,见众人都伏在上,又瞧了瞧同伴,同伴连忙摇手。他心中纳罕,一时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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