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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文向武左右扶着李昀下船,而他刚踏上陆地,那脚下摆荡虚空的感觉立刻消散无形。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抬眼望着码头上高悬的‘望台’二字,历经百年,已经涤满风霜,边角残缺。
这是太祖游历此地亲笔所题,字体里仍有以武定山河的傲然雄壮,气吞九霄。
“主子,先去客栈休息?”
向文替李昀擦了擦额角的汗。
“不急。”
李昀看着那高大的运粮船,忽得皱了皱眉,“我们去那边看看。”
漕船开闸验粮,船工将米粮一筐筐移至仓库中。
一绯衣总漕官坐在圈椅上,头顶架着遮阳棚,手中拿着一茶盏,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品茗赏景。
满脸麻子的小吏鞍前马后地跑,谄媚地点头哈腰:“禀沙大人,今日的过江盘费已经收齐了。这批船是来自淮源府的漕船,听说上面催秋税催得急,便加塞进来。这是孝敬您的茶水钱。”
小吏当然没有蠢到当众拿出几张银票来甩,不过就算当真众目睽睽之下收了银票,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沙平海受了荫萌,担着丰华伯的名头,又凭借这个关系攀上了汇同漕运总督、文林王申行的大腿,自然是风光无限,又不必想着担责任。
沙平海接过小吏手中捧着的红木匣子,用指尖拨开匣口,捏了捏银票厚度,拿腔捏调地‘嗯’了一声,挥挥手,让验粮的官员停了手:“行了,放吧。”
漕船自州府入转运港仓库都要验粮,免得其中混入了什么火药兵刃,或者是私粮混入军粮,妄图借军粮船的便利,方便运输。
但,有钱,能买一切。
“等等!”
一人灰头土脸地纵马而来,身上的绯色官服浸了水土,脏兮兮又皱巴巴的,狼狈地挂在身上。
“呦,这不是陈总河官吗?”
沙平海掩唇嘲笑,“怎么,不修河堤了,要过来一起品茶吗?”
“沙总漕官,不能直接放行。”
陈琛擦了一把汗,急得脸色发白,“这不合规矩。”
“陈总河官跟本官讲规矩?”
沙平海侃侃而谈,文官本色尽显无遗,“申总督授我催运之权,将收粮、验粮、放粮之权全权交给我,而陈总河官督管河道,似乎不该插手我这里的事宜吧?”
总漕司粮,总河司河。
司粮者油水颇丰,又清闲,自然是文官来担任;
司河者就是苦工劳力,每日与浑身发臭的河工走卒为伍,只能落到武将身上。
文武两院,互不对付。
陈琛吵架吵不过沙平海,便带人拦了搬粮入库的船工,一脚踹翻了一筐封口的粮。
沙平海从圈椅上猛地站起,脸色青白交加,显然是没想到一介武夫敢这般落了自己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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