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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几架板车,上面已堆满了东西。
佑书回身往家走时,迎面又来了一群人,穿过窄而暗的过道。佑书退回影壁那里给他们让出路来。
那显而是一家子人,高个子的男人,身后跟着两个小姑娘,都垂着头,再后面跟了一个老妈子,手里还抱了一个小婴儿,严严实实地裹在小被子里,由院子至过道光线突地一暗,小婴儿大约是吓着了,猛地大哭起来,哭声响亮之极,老妈子站在影壁那里轻轻地晃着那小婴儿,哄着。佑书走过去,伸手在那小婴儿的脸颊上小心地戳了一戳,院门外,那男人带着小姑娘们上了一架马车,招呼老妈子:走了,走了。
那匹棕色略有些掉毛的老马得得地往前走了,佑书看到车上的那个小一些的姑娘一直掉转了脸看着这边。
佑书忽地想起她是谁了。
这一天的下午,佑书在后院的墙角捡到一个小物什。
是一个小小的金花生,色泽并不鲜亮,却使它看上去更像一个真的花生。佑书把它放在手心里转着看,看见花生的一角刻了极细小的一个字:苇。
佑书把它拿回家去,母亲看了说想必是刚搬家的那家人丢下的,以后要想法子还给人家。
佑书把金花生放进一个捡来的铁皮小糖盒里,一摇便喀哆喀哆地一阵碎响,心里想着,这会是那个姐姐的东西呢?还是那个妹妹的。
佑书的眼前又出现了早间看到的一幕,那小姑娘趴在马车的挡板上,往小院的方向看来。渐渐地,马车远了,得得的马蹄声也听不见了,人自然也是看不见了。
江裕谷来不及地想要搬离这个小院。
实在是呆不得了,这一处地方大约是跟他的八字相背,自从搬过来后,淑真淑苇的妈就病了,那病是越养越重,不上两年就去了,如今,拈针也死在了这里。
原本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口角,谁知那丫头怎么就气性那样大。
儿子落地之后,江裕谷嫌拈针人蠢笨,诸事都做得叫人不满意,孩子下地便三天两头地闹病,索性把那小婴儿抱给张妈带着,这才稳妥了些,这孩子是老江家现在唯一的男丁,不当心怎么行。
江裕谷并没有像女儿淑真的小心眼里想的那样,马上会娶了拈针,他没有那样的打算,倒不是真心嫌她的出身,只是他不爱她的样子,总觉得那一种蠢相从她的头发缝里往外冒,那一晚与她的那一场风月事总叫他隐隐地犯一点恶心,不大愿意再去想起来,还好拈针生了儿子。
这一天江裕谷在铺子里忙完了回家时,看见拈针抱了小婴儿在堂屋里坐着,自己吃了一口米粉糊,再嘴对嘴地去喂孩子,涂了孩子一脸的糊涂,拈针便用手指去擦。
江裕谷博然大怒,踢翻了脚边的矮凳便骂,拈针这一回意外地高声哭叫起来,一手抱了孩子,一手扯了江裕谷长衫的袖子,脑袋便顶了过来,顶得江裕谷胸口闷痛,他一用力,便搡了拈针跌坐在地,拈针撒了腿脚,胡乱地踢腾着,大声叫骂着石坝街堂子里的那一些荤话。
江裕谷气得一叠声地叫张妈快把孩子抱走,骂着拈针是一个堂子里出来的烂货,从此以后不准拈针挨近孩子半寸,说完拔腿便走。
拈针一个人在堂屋冰凉的地上坐了大半天,起身回了小厨房,厨房的后半间隔了出来,就是她的住处。
拈针消没声儿地就喝了来苏儿药水,等药性发了她痛极时撞翻了碗橱,张妈也只当她发脾气在冲摔东西。等第二天开了厨房门看时,人已经死在地上,身子是早就凉了僵了。
江裕谷叫了人来,许了他们些钱,一领芦席把拈针抬了去埋了。
那些人霍霍的脚步声在院子里,来了走了,淑苇怕得要命。张妈叫她们姐俩坐在床上,看着小弟弟,千万别出去,还在床上放了一只粗瓷的浅碟子,装了些糖渍过的杨梅。
淑苇与姐姐紧紧地搂在一起,她们的脚边睡着小弟弟,小东西微微掀着鼻翼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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