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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雷回到老家过年,一直活在忙碌和快乐的新年氛围里。
从大年三十回家守岁开始,他一直处于兴奋和忙碌的状态。初一从给父母叔叔拜年开始,接着是到坟山里给祖宗拜年,这是一直就有的乡俗,一是表示对祖宗的敬重,知道自己的来处与归途;其次是求得祖宗对儿孙及后人的庇佑。每个家族都会在大年初一清早,拿起香烛和鞭炮,带上子孙,不管雨雪天晴,都会来到祖坟山前,扒开茅查,寻到墓碑,点起香烛,燃起鞭炮,跪在逝者的墓碑前一一作揖叩。连几岁的孩童也会大人带过来参加。因为这是对先辈的记忆,也是一个家族的传承。
然后是给队上的老人拜年。这也是一种传承。父亲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给老人拜年,是去聆听他们的教导,聆听他们对人生的感悟。
接着又是到九凤村和何家湾给亲人长辈亲戚拜年。这是一种亲情血脉的传承。以前,他都会在舅舅或姨父家睡上一两个晚上,但长大后,就不喜欢睡在别人家里了,基本上是匆匆的去,匆匆的回。现在的年轻人,有合适的伴还能待上一阵,没有合适的伴,就待不住。
在从阳城回家之前,他想的是和父母亲好好聊一聊,但回来几天了,大家好像都很忙碌,而于雷在回家之前的千言万语好像现在倒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初三的这天,雪梅的父母,舅舅舅妈和老表们都来了。于有德也穿上了于雷带回来的军大衣,宋小玉、小花、小慧都在灶屋里帮忙,于有德和于雷陪着客人们说话。一会儿,擂茶、甜酒和碟子摆起,大家轮流喝茶。大家说起庄稼和收成,说起孩子们的婚事,说起外出打工的事,说起一些社会上的稀奇古怪的故事。说着说着,大家都把话题转移到于雷和雪梅身上。雪梅说起打工的情形,日夜加班,一个月也就百来块钱,于雷也说起在工地上打工搬砖的事情,大家听了一阵唏嘘。于雷说,后来经朋友介绍,在报社里打工,天天到外面跑新闻,雪梅到店子里卖衣服。
何玉笙的母亲问起玉笙的情况,于雷说,她现在在一家化装品公司做店长,也蛮辛苦的。她说她要给哥哥赚三万块钱彩礼钱后再回来,因此,她也不希望你们去找她。玉笙娘道,千里万里的,我们又怎会去找她?有空也写封信回家报个平安呀。于雷道,这次回去,我会劝她给家里写信的。舅父舅妈放心。听了于雷的介绍,好几个老表本想着求于雷带他们出去打工,现在一听外面的钱也不好赚,打消了求于雷带他们出去的念头。
吃完饭,雪梅娘问雪梅回去还是在媠妈家,又问于雷什么时候回阳城。于雷道,初六动身,到星城坐火车。雪梅娘对雪梅道,回去待几天,我帮你准备点干菜腊肉带到那边去吃。
雪梅道,回去冒味。又问于雷道,表哥,你这几天还有么子事?
于雷道,我明天到银城去一趟,给马老师拜年。你初五的晚上到这边,我们一起出。雪梅本来还想说要和于雷一起去银城,见母亲目光殷切地望着她,便道,好。小慧、小静到我们家玩去吧,我一个人在屋里实在没味,初五我们一起过来。于雷娘道,你们想去就去吧。
何惠如和姐姐何惠娴说了一下雪梅和于雷的事。何惠如说,姐,雪梅好像对二宝动了心,二宝有没有想法呀?
何惠娴说,他们都大了,又在一起做事,两个人有想法还要我们操个什么心呀?由他们去吧。何惠如听姐姐如此一说,也只得作罢。
拿于有德的话说,过年是三十夜里的火,十五晚上的灯。其实,过年是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到正月十五。还有更早的,是从腊八开始。乡里有句话说,有心拜年,十五不晚。
以前是有人打花灯的。三十夜里的火预示着一年的兴旺,同样,正月十五的也是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的。因为正月十五,是这一年的第一次月圆,古人称上元。古代诗词歌赋里描写正月十五元宵节的诗词真的是数不胜数。于雷印象最深的却是那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词给于雷描绘了一个多彩的花灯之夜。而末尾一句,更是让他经常生出一种感同身受。仿佛那个孤独的人是他,仿佛他一个人走在繁华里,而繁华是别人的。
于有德其实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他的鼓打得好,花鼓戏也唱得好,刚刚包产到户那会儿,村里几个人爱玩爱唱爱闹的人组织唱戏闹花灯,他也曾积极参与。近年来,年轻人都把节日当成了打牌子。麻将、扑克牌成为乡村节日的主要娱乐活动。亲戚朋友,甚至一家人也在一起玩也是关平凑一桌。三个人跑得快,四个人斗地主。还要玩点彩头。不打钱的牌都没什么人玩了。
于雷经常遥想古时候那种热闹,那种趣味。他甚至生出一些向往。
现在乡村的年轻人四下里外出打工,把农活和孩子丢给了老人。过年回来,聚在一起,无非是喝酒打牌,走亲戚也是跑马观花,甚至很少与家人认真地聊一聊。
打工人假期有限,没有几个能挨到正月十五后再出去,所以,现在过年基本上就是就像那歌里唱的潇洒走一回。作为打工人回家一走不趟,花钱不说路途的辛苦就更不用言说了。挤火车给了于雷深刻的体验和永久的怀想。如果没有铁路部门的介绍信,他不知道自己在人丛里站几个小时回到家是什么样子。他真佩服那些姐妹兄弟。和父亲聊起这事儿,父亲像个哲学家一般,边抽着烟边说,阳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有福紧享,有难紧为。如果没有介绍信,你和雪梅也会安然回到家中。于雷一想,父亲的话是有道理的。受罪,享福,都是相对而言的。他想起了自己刚去阳城时在工地上的工作,想起玉笙打工的经历,这个世界很多人认为自己是最艰难的,可是,有很多时候,你认为的痛苦或艰难,其实是别人所向往的。所以,才有了人比人,比死人这样的俗话。也才有了知足常乐这样的智慧人言。
初三的下午,雪梅和娘回去了。
当天晚上,于雷和父亲抽着烟聊了一会儿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于雷突然现和父亲聊天是很有意思的。这让于雷对父亲有了新的认识。他和父亲谈到了弟妹的未来,关于弟弟的参军和带妹妹到阳城的想法。他以为,这事需要他说很多,父亲才会同意。出乎他的意料的是,父亲完全没有反对。
父亲说,自己还并不老,能照顾自己。时代不同了,孩子们应该有自己的路要走。孩子们一个一个没有读大学,这是做父亲的遗憾。从于雷写作、外出,让他对很多东西的看法有了改变。他也对面前这个儿子有了更多的信赖和信心。父子俩聊得很开心,很自然,很动容。看得出,父亲也很高兴。于雷说,搞完双抢,接父亲和母亲去阳城玩,顺便到大城市看看父亲的病。于有德道,到时再看吧。
正月初四,于雷骑上自行车到镇上去搭乘往银城的汽车。
他要去看看报社的马老师。给马老师拜年。
于雷去给马老师拜年,又有什么故事生?请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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