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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清提着下袍三步并两步地下了楼。
师祁芸坐于桌旁,胳膊肘架在桌上,手掌撑住脑袋,心里叹息着自己用三年光阴混出的名头又要从头攒起了,时运不济啊时运不济,她拿到奇兽见到师傅就该离开那岛的,偏留下来瞧什么热闹,这下把自己搭进去了吧?
玉琳琅倒不是她最怕的,人家本身就不要她负责,完事后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叫她忘记那夜生的一切,比起心里的歉疚和绮念,让师祁芸最恼火的还要属那些不切实际的流言。何止是这一处楚馆的说书人说她歼辱了几派女子名节?天下比她盗神腿脚还快的,也只有这似是而非的谣言了,有说她一夜御五女房功盖世的,有传她被五女连番儿压榨致不举的云云……
迎头一口大锅扣下来,就算清楚那日生了什么的洞中女子不追究,她们的门派手足也不会善罢甘休——比如知道自家徒儿被玷污后的玉霄宫宫主,当天就连二十道诛杀令,一杀那下毒的贼人,二杀玷污她徒儿的盗神,玉霄宫的追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吓都吓死,由不得师祁芸不换张面皮闯江湖。
“万丈高楼平地起,再难也要靠自己啊——”
重来就重来呗,师祁芸抚抚掌,下了决心,不过这窃花贼的身份难免会被玉霄宫的牵怒误伤,既然要重新开始,不如干脆就白手起家!她玩兴上来,心想自己从前都是以男装和易容游历武林,这回不如就以本来面目示人,想想就刺激好玩。
她揭下假面皮露出原生的脸来,在房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易容包裹,翻出白衣黑裳的女装穿上,对着等身的铜镜转了一圈,插好头上的几十根朱玄羽冠,满意地推门下楼赶去东市,明日即是小金台比试,要想一鸣惊人,她得为此准备点什么。 彼夜,烟雨城某处客栈内,一户房间房门紧闭,不时从中传来窃窃私语,视线推入,纯阳派的三人围坐在桌前,面向东方北方坐着的则是不久前在楚馆吃瘪的谢于舯和谢尘缘。
千里传音救他们一命的纯阳派掌门面朝南而坐,头戴五斗冠、脚踩十方鞋,年近天命,胸有城府,他开口道:
“此乃我亲手炼制的金疮药,成效远甚市面上的,你且给他敷上。”
“多谢掌门。”
谢于舯接过来给孙子上好药,却听他愁道,“可惜明日就是小金台大比,缘儿是派中年青一代弟子里最为出色的,未受伤都难以搏进前五,更不用说如今还要负伤上阵,恐怕这回名次都排不进十秀侠士之内了。”
“此事我已知晓,云鹤派的丫头下手没个轻重,还有那何红鸾,陈年旧账翻了又翻,实在难缠得很!不给她们一些教训,她们还以为我纯阳派真的后继无人了!”
说着,吕飞骑从腰间锦囊里取出一个瓷瓶,放到桌上,让谢尘缘收好,明日比试之前吃一粒,他信誓旦旦道,“自何红鸾率众抢走了上篇心法之后,我纯阳派弟子便功力大减一蹶不振,此番比试我们说什么也要赢得头名!只有尘缘当上了执法宗师,加上春风谷,我们便是三票对一票,届时必能让何红鸾将本派心法还回来!”
与此同时,被曲近幽揪回去的越水涯正跪在师傅面前,耷拉着脑袋,在外头如何神气,在何红鸾面前就如何畏缩。
“长本事了,叫你先到城中挑个安静的客栈,你倒好,挑去了青楼,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和纯阳派的人好勇斗狠。”
“是那老道的狗嘴造谣在先!徒儿不过是替被他污蔑的女子们伸张正义,徒儿何错之有?!”
“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自然信你是替她们伸张正义,可你一言不合就打上去,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你心有所虚,在用武力堵他的嘴!反而坐实了他的谣言,这下倒好,即便你同那些女子未被伏枭所辱,方才那仗之后,天下人都会信了你们是伏枭的人了,你说你这是在帮她们还是在害她们?”
越水涯一根筋惯了,犯起轴来,便连对师傅的敬畏都减淡了,她扬起头颅看向何红鸾,说她说的不对,“且不说她们有没有被伏枭所辱,就算真行了和合之事,也轮不到那些东西去嫌东嫌西,此事我若听了不为所动,才是真正的心虚!没有的事就是没有,凭白被冤枉了还不让人报复回去,那活着该有多憋屈?况且食色性也,圣人都说这是寻常事,俗世却偏对女子要求颇多,既要她准你风流,又不准她自己去寻风流,如此不平之事,光想想就令人愤慨,岛上出事后,天下人对着女人指指点点或痛惜或怒骂,反观可见有指责伏枭的?他们都觉得是我们吃了亏,可有觉得是伏枭吃亏的?”
曲近幽听了她的长篇大论,虽心有同感,却还是斥她不该跟师傅用这般语气说话,“师妹,不许无礼。”
“不必斥责她,她说的没错。”
何红鸾起身,绕着越水涯走了两圈,将她仔仔细细盘量一遍,对曲近幽道,“我最知她性子,捡她入师门那日,就是有人冤枉了她偷馒头,她那时年纪尚小,急得上蹿下跳,打不过比她高大的污蔑她的小贼就骑到那人身上用嘴对着他的脖子又嘶又咬,活脱脱一只小野兽。由此可见,在岛上为她解毒的,恐怕不是伏枭。”
“那是何人?”
曲近幽问何红鸾。
何红鸾低头问跪在地上的越水涯:“对呀,那是何人呢?竟值得我这关门徒儿宁肯违背师傅的指令也要替那人出一口恶气。”
越水涯低着头不肯说,她的性子二人也知道,她不肯说别人再逼也无用,遂都不再追根究底,但何红鸾与曲近幽都隐隐猜出些大概来,传言皆说那岛上只伏枭一个男的,若不是伏枭,同她解毒的怕只能是个女子了。
至于到底是玉琳琅、笑嫣然,还是风翩翩或者那个朝廷的医官少嫦,她们就不得而知了。
何红鸾:“为师并不是怪你为别人主持正义,而是你既决定出手,却以败阵而告终,实在丢我云鹤派的脸!这回若不是你师姐及时赶到,你还有命回来听我问罚么?”
越水涯闻言诧异地抬头,师傅不怪自己?
“玉琳琅不来,我们就少了个劲敌,明日小金台比试,你抵不进前三,就休说是我何红鸾的徒儿!可听明白了?”
越水涯高兴叩:“徒儿明白!徒儿定不会叫师傅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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