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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套掌法打到后来,北堂戎渡亦渐渐起了兴致,不由得尽兴挥洒,信步自如,直使得大片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衣上鬓边,髣髴若轻云之蔽月,飘飖若流风之回雪,四周空旷而静穆,唯闻箫声悠悠,伴随着树上积雪的簌簌坠落之声,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回笑顾波之间,袍袖蹁拓,风流难言。

牧倾寒一路临近浣花小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此时天光乍明,日曦温亮,朝阳亦是清幽而凛淡的,照着雪地里的那人,同时又隐隐听得一股悠扬清淡的箫声徐徐而奏。

阑干处有青年白衣素颜,手持玉箫轻吹,不远的雪地中间,一名少年身穿黑衣,在洁白的雪地之中尤觉鲜明抢眼,衣裾随着纵身起落的动作飞扬如水,伴着那一曲悠扬。向来黑衣穿在人身上,便自有一种沉肃萧重之气,但此时这少年外罩一身通黑如墨,隐隐现出内里的一角暗红,却只觉逶迤如雾,璀璨而飘逸,更不谈其人容色绝尘,眉目周遭隐约环着一抹道不尽的风流婉转,旋身目波流顾,蓝眸凝采,唇角半噙着一分似有若无地笑意,青丝抖落一身,眼里映着秋水,肌肤胜雪,眉发如墨,眼眸朗朗若星,如同琼树玉立,映衬着周围红花白雪,实是盛华无双。牧倾寒陡然之间,仿佛眼前被烟气模糊一片,竟是却想起当年百花丛中,有人身着重重玉绫纱衣,青丝半挽,曳地长裙旋转成粉色的流云,露出嫩如莲瓣的雪白双足,为他跳起惊鸿舞,腰身盈修,体如柔柳,轻盈的粉纱裙幅如同一朵初绽的春花,皎若朝霞升举,灼若芙蕖透波,令四周百花失色,亦茕茕盛放在他心上……

箫音悠悠袅袅,渐渐地又开始低缓了下去,近似若无……沈韩烟收住最后一个尾音,五指自然垂落,既而手上轻翻,将碧色的玉箫悄然斜插至腰侧,北堂戎渡亦收势回掌,却是气息不促不乱,伸手攀住身旁的一枝灼灼红梅,将其折下,抬手抛给了沈韩烟,笑道:“这枝开得颇好,回头找个瓶子,把它插上罢。”

沈韩烟接住那一枝梅花,只觉一股清冽的冷香染了一手,沁人心脾,便含笑应了一声,既而朝着不远处的牧倾寒微微颔首示意:“……牧公子。”

北堂戎渡也早已在方才便看见了牧倾寒一身白银滚边的素袍,静静站在雪里,因此便走过去,一路袖中的红梅花瓣如同绯雪,纷纷掉落,清气流转,暗香隐约,同时不觉笑道:“怎么,今日来得这样早,还要与我切磋武艺么?”

牧倾寒的眼神已恢复了往日里的冷静,声音亦是清冷淡淬,道:“……有新送上的茶。”

北堂戎渡眼帘一抬,目光似羽毛一般在牧倾寒的面上拂过,嘴角含着若有似无地笑意,好似冬日里的一抹淡淡熹光,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一只小罐,笑说道:“哦?既是这样,便进去一起尝尝罢。”

两人一同进到北堂戎渡的卧室当中,不一时,就有人送上了煮茶用的一应器具,北堂戎渡黑服漆然,斜身歪在椅子上,双眼清明透澈,自有一股年少的灵动气韵,微翘着嘴角道:“既是给我送来好茶,不如就送佛送上西,一起就着你的手,把茶煮了罢。”

牧倾寒倒也没开口,只是将一只提壶放在烧上了火的小炉上面,等到水沸到第二程了,才开了茶罐,将茶末儿拈出些许,撒进壶里,一来二去地,没等上多久,两杯热气袅袅的香茶便搁到了桌上。

北堂戎渡袖一拂,拿起其中一杯,低目轻吹了几下,然后略微品了一口,既而抬头轻笑一声,看向牧倾寒道:“果然是好茶,只是这烹茶的水,却是有些沸得久了……方才煮茶之际,你似是有些心神未凝。”

牧倾寒将茶杯递到唇边,微啜了一口:“……只是想起一些往事罢了。”

一角黑色衣袂略略压在腕下,北堂戎渡极善察言观色,见牧倾寒的神色模样,就知他不愿谈及究竟是什么事,因此便用青葱一般的修长莹润手指在桌面上轻弹了弹,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两人坐在一处品茶谈天,直至时近正午,牧倾寒起身离去,北堂戎渡这才叫人进来收拾了茶具,准备摆饭。

北堂戎渡才站起来略微舒展了一下腰身,就忽然不经意间发现牧倾寒方才所坐的位置下方,一枚碧色的玉簪正静静躺在地毯上,想必是牧倾寒无意中遗失的,北堂戎渡随手将其拾了起来,定睛一看,就见上面雕刻着精细的花纹,是丹凤飞天的图案。北堂戎渡打量了两眼,觉得眼熟,认出这似乎是牧倾寒在无遮堡时,曾经有几回簪在发中的物件,因此就收进袖内,准备下次见面之际,便送还给对方。

碧色的簪子刚刚被拢进袖中,一身素袍的男人便挟着外头雪地里的冷意,重新返了回来,牧倾寒神色之间隐隐现出一丝心切,还未待他开口,北堂戎渡便扬一扬眉,笑道:“怎么,这么快就觉出丢了东西么?”

说着,就从袖内取出了那支玉簪,递了过去,牧倾寒一手接过,同时眉宇之间的一抹凝重,这才不着痕迹地渐渐平息了下去。北堂戎渡见状,便随口打趣道:“不过是个寻常物件罢了,见你神色,却怎么好象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似的。”

带有薄茧的修长手指缓缓握紧了温润的玉簪。牧倾寒神色如常,只沉声道:“……确是极要紧之物。”

朝云暮雨

带有薄茧的修长手指缓缓握紧了温润的玉簪。牧倾寒神色如常,只沉声道:“……确是极要紧之物。”

北堂戎渡听他这样说,便随口笑道:“既然是这样,想必应是家传之物罢?”

牧倾寒淡漠敛眸,道:“不是。”

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捏紧了簪子,到底还是吐出一句:“……是发妻之物。”

北堂戎渡心中一跳,目光不禁再次扫过了那枚玉簪,面上却并没有表露出丝毫异样,只是仿佛不经意一般,微微挑了一下眉,做出正常情况之下应该有的一丝惊讶神情,很自然地笑道:“哦?倒是从来没听说过你已经成了亲。”

牧倾寒向来从不曾对人谈起过这件事,哪怕是对父母,也只是在当初略提过些许,但此时面对着北堂戎渡,却仿佛有些奇怪地并不排斥向他说及此事,因此便徐徐沉声道:“……她已应允婚事,只是其后遭逢骤变,未及成亲罢了。”

北堂戎渡直听到此时,心底慢慢思索回忆,这才终于依稀想起这簪子好象确是当初他作为‘蓉蓉’之时,所佩戴过的物品,是当年他亲口答允与牧倾寒成亲之际,随手从发中取下,用以作为信物,却不想牧倾寒竟一直精心保留到如今……北堂戎渡一时之间倒不知说些什么才好,遂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窗外几株红梅给皑皑的雪地里涂上一抹浓重的红,再往远处看,便全是冰天雪地的素冷。北堂戎渡淡声道:“今日有烫好的酒,不如就在这里一起用饭罢。”

于是午膳牧倾寒便留了下来。其间有暖酒醇醇,牧倾寒或许是心情不好的缘故,因此就饮了不少,他向来很少喝酒,酒量颇浅,等到饭毕,却早已醉了。沈韩烟见牧倾寒醉伏在桌上,便看向北堂戎渡,笑了笑道:“竟不知原来牧公子酒量这般普通。”

北堂戎渡摇了摇头,拿茶漱了口,吩咐沈韩烟道:“扶他到床上躺一阵罢,再叫人拿些醒酒汤来。”

沈韩烟点一点头,起身就将牧倾寒扶起,牧倾寒倒也没什么反应,任沈韩烟扶着,可叹他空有一身武功,醉后却也和寻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半闭着眼睛,被沈韩烟一直扶着回到了北堂戎渡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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